姜折的小舟还是离去了。相宜亲眼看着小舟离去,失魂一样瘫坐下来,抱着琵琶摸了又摸,像是安慰。
大约四五日之后,相宜才知道,那一天姜折上过自己的阁楼。
小舟是绕了一个方向,向馆子的正门去了。
相宜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是下面伺候姑娘的王婆子端了不少物件儿上来,说是给她的。她不知道这些送过来的东西是做什么用,怯生生的开口问了。
王婆子从上到下的打量她,堆了满脸的笑,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也不过十六岁不到的年纪,唤一句孩子不为过。可,什么叫做有福气呢?
“啊哟,你还不知道呢~”王婆子将东西搁下,挪了个凳子过来,坐着说道:“大雨那日,你还记得吧!就那日呀,有位姑娘进到咱们的馆子了!就说来寻一个弹五弦琵琶的小姑娘......”
相宜只这么听着,就晓得是她了。
王婆子口中的姜折像极了一个纨绔子弟,在问过了自己的近况之后,姜折就命人回到姜府取了五十块银元。
姜折用这五十块银元,买下了相宜之后的两年。
所以,王婆子才会说,相宜是个好福气的孩子。馆子里的调教还都什么也没受过,就有人给她用钱挡了下来。
临走时,婆子拉起相宜的手,苦口婆心像模像样的教导起来,“那位姜家的小姐一定还会来瞧你。你啊,争点气,好好伺候她,知道么。”
相宜还不太明白:“伺候?”
“自然是伺候!我跟你说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好的都是那口子事儿。你这种没学什么的,反而让人惦记。”婆子认为自己的想法铁定是对的。哪有不重欲的人,还来馆子里包女人的?那姜家小姐人模人样的,不也是喜欢女色?
这两年时间里,相宜这丫头跟了姜小姐,也得学那档子事儿。不然迟早要遭人厌弃的。
“老婆子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下回等到姜小姐来,她不论想做什么,你啊都顺着就是了!明白了吗?”
相宜听了发愣,点了点头。
心里却还想着,姜小姐那日在雨幕之下的眉眼,她都没能记得清楚。
没将王婆子的话放在心上,她亦有自己的执着。
下回见面时,一定要给她弹一曲琵琶的。
......
馆子里给相宜安排了一个伺候的人。说是原有两个的,瞧着那位姜家小姐给了银钱之后再没来过,便想着也省点开支,到了相宜这里就只有一个了。
那丫头也是瘦骨嶙峋。送来的时候,说是学好了规矩,往后就只跟着相宜一人。
相宜走到那丫头身边,她便将头埋得更低,似见不得人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声细如蚊:“和瑛......”
相宜不知是哪个和,哪个瑛,也没探寻的意思,点了头就回头继续擦拭琵琶。
琵琶一寸一寸的,被她擦得很亮很干净。
身边有什么人,都不是自己的事情。她的事儿,应是等待姜小姐来听曲子啊。旁的什么,无需多管的。
这般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梅雨天来了。
相宜住的阁楼就在苏州河旁,小舟来来往往在小河道穿行,她每每都坐在阁楼上,一望就是大半日。等到和瑛出声唤她用饭,才会进门去。
她不能急,只能等着。
四月一,姜折第二回踏入馆子里。
那位王婆子认得她,一路笑脸相迎,将人引到了相宜的房门前。
“您随我来。”王婆子弓着腰,朝里面叩门。
开门的是和瑛。
下一秒,和瑛被王婆子一把拽出来,“别那么没规矩,快出来!”
她的思维里,小相宜的第一夜就该来了,不该有人打扰。
“姜小姐啊,相宜姑娘就在里面,您请。若是有事,便按一按床头的响铃就好,下面人会送热水上来。”王婆子还是堆着笑,手把着门,“只是......”
姜折瞧出她还有话说,耐心等了等。
王婆子深吸一口气,“老婆子逾越了。相宜啊...她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的,劳您多疼她了......”
姜折这般一听,也明白了王婆子言下之意。
虽是比大了屋子里那位几岁,脸皮还是薄,脸上渐渐飘上绯红。
姜折只能回:“知道了。”
许是语气平淡,王婆子面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了。见状,姜折掩住口鼻,轻咳一声,重新道:“您安心,我会照顾她的。”
这照顾二字,用的巧妙。让王婆咧开嘴,欢欢喜喜的带着和瑛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