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铭的腿还不能走太久,他买了包烟坐下来,点燃。
只有背着妈妈的时候才能抽会儿烟。
李嘉逸拿了个兔耳朵过来要给宋青铭戴上,看见他熟练地抽烟,说:“我也要。”
宋青铭戴了李嘉逸头上那个猫耳朵,又给他拿了支烟点燃:“你会吗?”
“这有什么难的。”李嘉逸吸了一口呛了好半天,整个舌苔都是苦的,喉咙也发涩。
宋青铭笑了一下:“你怎么不和他们去玩?”
“我和你玩啊。”李嘉逸又试了一口,还是呛,宋青铭不喜欢太苦的东西的,咖啡都不爱喝,什么时候抽上烟的。
两个人随便闲扯了些话。
宋青铭终于漫不经心问了句:“徐澈他怎么样?”
“那次受伤的人都没去参加化竞决赛,徐澈也没参加,一直到三月份才来上学,他高考成绩屏蔽了,后来才知道的。好像考了理科第二,708分,也是全省第三,今年我们学校清北上线77个,报志愿之后他就去北京了,”李嘉逸说,“本来这次来找你也想喊他来的,他说有事情要处理就不过来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宋青铭有些感慨又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徐澈很聪明又很努力。
不过来也好。
宋青铭总是梦见他,也算见到了,徐澈在梦里常常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太真实了,在他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时候听了太多次,他潜意识都觉得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你也厉害啊,你知道你拿了小柴奖之后多少人来学校采访吗?我都上电视了,学校还把你的照片放在门口贴了一周,”李嘉逸说,“那时候好多外地游客特意过来和你的照片合影的,好多人来班里看你,只是你那时候在日本没回学校......”
他声音越来越小,他又偷偷瞄宋青铭了。
以前都乱七八糟说话的,要注意什么说不得真的很吃力啊!
“你天天贼眉鼠眼看什么呢,”宋青铭靠过去拍了李嘉逸的肩,“你和我也注意说话啊?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我没有!就是怕你不开心。”李嘉逸马上炸起来,又试探着问:“那你和徐澈吵架了吗?你们之前关系这么好的,我都以为你喜欢男生。”
“我当时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太清楚,整个人都挺癫狂的,我爸都想把我送精神病院去,现在想起来都像梦一样,”宋青铭把裤腿卷起来给李嘉逸看了一下,“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待在病床上,反反复复的生各种病,都是我没听过的名字,挺恐怖的。”
李嘉逸突然间就不说话了,眼圈一红就想哭:“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宋青铭的小腿简直比手臂还要细,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手术疤痕,像蜈蚣一样的缝线痕迹还有骨肉增生。他不觉得恐怖,只觉得肯定很疼很难挨。
“我打了我妈一巴掌,你要是来早点我可能连你都打的,我爸都把我锁起来了。”宋青铭把裤腿放下来,心平气和地叙述着这件事。
当时自毁倾向太严重了,身体和精神的巨大痛苦,让他的自主意识都躲避起来,什么都听不懂听不清,脑子钝钝的,像被人上身了一样,做什么都不受控制。
“那你怎么好的?”李嘉逸看宋青铭现在没有神经病的倾向,有些疑惑有些心疼地问。
“我爸打了我一顿,你都不知道,他从来没打我这么狠,我都被他提起来了,往墙上扔,脑袋都撞破了,一下给我撞昏迷了,昏了一个多月我就没疯了,”宋青铭回忆着说,“因为醒了之后好久记不起来我在哪里,做了什么。慢慢恢复记忆的时候浑身都动不了这件事的冲击力就减弱了很多,每天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像小孩一样重新学吃饭走路。每天我妈都让我回忆些东西,从一些小事开始。”
李嘉逸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还很惊恐:“你爸也太......怎么连病人都打。”
宋青铭看着他继续说:“确实是差点醒不过来了,后来我妈和我说,我要是再醒不过来就是植物人了。”
这一撞撞得他自尊心,理想、爱情都忘了个干净,所有事都重头开始。
但是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做噩梦的时候,看到钢筋从手掌穿过去,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要自毁。
这件事情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再听见琴声看到钢琴他都忍不住发抖、心悸、会想要躲起来缩到柜子里。
但他又很希望手能好起来,他有一次偷偷跑去了柯蒂斯音乐学院,他想继续学钢琴想上大学。
可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他每次想到这件事就很难受,心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一直这样勉强活着,没有希望的赖在世界上,他说起来好像无所谓,是因为犯病那段时间被他掩过去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李嘉逸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烫了手,他按灭丢进垃圾桶,“其实许阿姨有和我说过,她想让你出去走走,看看山川大河。”
“妈妈这么和你说的啊。”
“嗯,她说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待在家里,必须出门跑去消耗精力,她说你就是这样的人,”李嘉逸看着他,“那你现在有想法吗?”
“......我不知道。”宋青铭放空看着地面。
没那么容易就把钢琴丢下,他总是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或许还有可能,不该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