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门又要去找酒店,来回折腾真是累了,就住一晚上,明天就离开,徐澈应了声:“好。”
“那你随便点,当自己家就好了,我出去一下。”
宋青铭想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想,很沉重很压抑不知道该怎么疏解,好像过不去了。但是有人在身边他其实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他会忍不住掩饰,可今天装不下去,心里有事的时候只能哑口无言,多说一句话都心力交瘁。
于是他一个人下了楼,在路上一直走着,初春夜晚很冷,风里像裹着冰粒子硬生生地刮着脸。
太多次了,站起来之后会更加残忍的跌下去,越是苦练越是失败,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对自己承诺却失败了。
宋致远的话一次一次的在耳边响起。
“没天赋,努力也没用,就是个废物。”
起初宋青铭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愤怒,可现在想起来自己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没来由的涌上来委屈。
他没办法用过去的光辉时刻来搪塞,只要想到过去,只会更加证明他此刻的无能。
今年年底就十八了,对于钢琴选手来说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大多数有名的青年音乐家在这个年纪早就在各种世界级的钢琴比赛里崭露头角,自己却还在国内比赛辗转,连去国外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那些出名的有天赋的钢琴家,他们的比赛经历都是完美又漂亮,宋青铭真的觉得自己差了很远,他也是渴望有一张及其漂亮的钢琴履历的,可是已经没可能了。
大人都说他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做什么都还早还来得及,根本没有真正的失败,可以再站起来无数次。
可是在他还在跌倒试错的时候,和他同一批次的,甚至比他更晚起步的,没有他训练条件好的选手都闯出名声了。
他是被称为过天才,可是天才每年都有一大批,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不完。
在看见那些钢琴神童一个接一个被报道出来,其实是说不出口的苦涩和失落。
徐澈看宋青铭落寞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跟着下了楼,独自在别人家待着很奇怪。
小区里的花还没开,街道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干,暖黄色的路灯投在柏油路面上。
夜深,地面好像也湿了一层,无星无月,风似乎能刮进人的骨头缝里。
徐澈紧了紧衣服,庆幸自己穿了件厚衣服下来,不过宋青铭好像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
徐澈沿着小区的路往外走,在一处供小孩玩乐的地方停下了,他看见宋青铭坐在一旁的小秋千上,那秋千不是给他玩的大小,腿太长了根本荡不起来。
不过宋青铭只坐在上面没动,低着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影子被光拉得很长,弓着肩背,侧影看起来锋利又颓唐。
徐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替宋青铭惋惜,看他这样内心也隐隐有些难过,恍惚间想到他昨天晚上的动作,是照着这辈子都不弹琴去的。
如果自己没挡那一下都不敢想宋青铭的手现在成什么样了,虽然不想插手别人的人生,徐澈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走上钢琴这条路,但还是不想宋青铭就这样放弃了,所以才会替他挡那一下,那是下意识的想保护住他的手。
其实在听见宋青铭名字的那一时刻,徐澈就记起了这个人,他们参加过同一届在北京举行的星海杯钢琴比赛。
那一年全国有超过五万人参加了这次比赛。一层层的比赛选上去,全国各地的少年天才齐聚一地展开激烈的比拼。
那次的专业组第一名是宋青铭,名动一时,宋青铭被称为钢琴神童还上了报纸,数不清的人给他送上了鲜花和掌声。
徐澈是专业组第二名,不过实力如此,他在台侧准备上台时候,看过宋青铭的比赛,印象深刻。
宋青铭端坐在钢琴前,明亮的灯光只聚焦于他一人,并不着急开始,手指向两边拂过所有琴键,那是很完美的演出,理应拿第一。
只是那天之后徐澈就放弃了钢琴这条路,也因为额头上的伤口去了后妈家。
已经过去了五年,徐澈也以为自己忘记了这些事,但记忆一点点浮现,第一次见宋青铭时的场景竟还历历在目,意气风发又年少轻狂,可是此时却不能在他身上看到那些东西了。
徐澈慢慢走过去,想着要不要说些话安慰一下,就见宋青铭突然起身走到对面的花坛旁边蹲下来,很认真地盯着,就连徐澈走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宋青铭只是很专注地打量着面前的事物,还折下来一根灌木枝对着草地里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慢慢试探过去。
徐澈也好奇宋青铭在干什么,弯下腰,低下头朝他伸手的地方看过去,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猝不及防一道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宋青铭手下得重了些,一个黑乎乎的条形动物猛地蹿出来,直冲面门!
宋青铭都还没看清就惊呼一声跳起来,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只听到一声闷痛的喊声,他还往后踩了那人几脚。
借着光回头只一眼就看清了徐澈,立马拉住他的手跑:“我靠,是蛇,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