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疼,忍过去就好了。”她没对他的举止感到不适,相反,照顾起他的情绪来,“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忍一时之痛,才能换取长久的安宁。”
“所以你的医术也需要病人的等价交换是吗?”他明明望向她,心底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啊。”她十分坦然。
“不是都说医者仁心?”
“那你怎么不说人心叵测?”
关隅比谁都明白人心难料的道理,可他只习惯揣测别人,不习惯别人揣测自己。
“你的手太凉了。”
“是吗?”
她冲双手之间哈了口气,搓热双手,这才重新将两指指腹贴上他的肌肤,从中心逐渐抹向四周,不断打着转,好叫药膏被完全吸收。
关隅的腹部肌肉绷得坚硬,她因为站着不便而微微弓着腰,于是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下颌线愈发清晰分明。
她觉得好笑,曲起手指,用食指的指关节轻敲他的肚子,“放松。”
他的嘴比肚子还硬,“已经放松了。”
“你这叫放松?”神医细细琢磨,“你不会是紧张了吧?”
“紧张什么?”
“虽说我的医术蹩脚,但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大夫。大夫面前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我害羞了吗?”
“你看你这样子,不是害羞是什么?”
神医说这话时,手指不忘在他腹部又戳了两下,蓄意调侃。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确实不错,手感也很不错。
就在这时,何百忧突然闯了进来。
她没来由的心虚,飞快地缩回手,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外来客,像是要自证清白似的。
然而何百忧丝毫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熟稔地同她打招呼,“神医你也在啊?”
“啊,对啊。”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免得你又说我偷懒,死皮赖脸地胡搅蛮缠。”
关隅将她的一系列反应悉数收进眼底,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三分。意识到自己莫名的笑容,又装模作样地绷起脸来。
“那你们先忙,我一会儿再来。”他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半分调侃的意味,可是这话听到那二人耳朵里,就自动变了味。
“无妨,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何百忧瞄了眼神医,“这……”
“快说。”关隅眼神犀利地催促。
“悉野的户口清查完了,那几个人的名字的确不在册,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只不过……”他到底是忌惮屋里还有外人,说话吞吞吐吐。
“只不过什么?”
“松芒不承认抢占地盘一事是悉野所为,还说是萨吉有意诬陷他们,好找借口朝悉野动手。”
“意料之中。”
关隅瞥了眼神医,她正背对着二人收拾药材,对他们所说之事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不知,她是真不在意,还是故意装出来好瞒骗他。
“如果此事真是他们所为,他们必然不会承认。若非他们所为,他们就更不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承认。那我究竟是去查个什么名堂?”
“不是查,是试探。”正如他刻意将神医留在营帐之中,要她听到这些消息一般试探。
“试探?”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会作出反应。到那时,真相便自然而然水落石出了。”
“还得是大人你聪明。”
“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不出关隅所料,悉野部落果真坐不住了,甚至反应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更胜一筹。
何百忧前脚刚回来,松芒后脚就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马不停蹄直逼白兰,为的就是要问萨吉和他手底下的人讨一个说法。
萨吉当然不是吃素的。
先前他虽答应过关隅不会轻易动手,可事到如今,人都找到了家门口,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放在平日里,关隅远在大都,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吐蕃的每件事。可如今他既然身在吐蕃,就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轻易发生在他面前。
宣政院设立之初,其中一项责任就是给各部落调停。无论是悉野还是白兰的首领,终归是要给关隅,给宣政院,给大元几分面子。
关隅甚至没使唤手下,亲自去请了松芒下马小叙,松芒即使心中有愤也只好暂时平复下来,答应他的邀请。关隅还差何百忧安顿好松芒手下的将士,这才安心进了瓦屋与二人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