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蜷缩在那里的布涂娜。
佑莉想,或许鹿珊还挺关心布涂娜的?
‘鹿珊是个好人’,这种恐怖的想法在佑莉心里沉淀了一秒,就被她挥手扇走了。
就算她是,也不能抵消她奇葩行径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鹿珊对此毫无察觉,也不会在意。
她高兴地又去厨房要了一点喝的,畅快地靠在堆叠的酒桶上哼歌。
把这件事交给没什么工作,也不会有负担的佑莉小姐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了。
像她这样的人,按帕茜的评价来说,就适合在外奔忙。时时刻刻关心别人在想什么这样复杂精细的工作,还得交给心思更细腻的人来。
摇着手里的佳酿,鹿珊忽然听到佑莉的声音。那个女孩儿在不远的地方就开始喊自己的名字。
鹿珊想,我不适合带孩子。
或许让小姐对自己更害怕才好?这样她就能顺利成章地离开庄园,顺便远离以佑莉为中心的风暴圈。
噢,对。
她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的目标。
鹿珊饮了一口果酿——这当然不是酒,只是带着酒味的果汁。厨房负责人不允许她们这些当值的骑士喝酒,更别提她还没到饮酒的年纪。
但就和出现在骑士手中的果汁一样,佑莉的出现也那么不合时宜。鹿珊知道自己和她有很大的差距。
她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悬崖上的天空和深海的岸底。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冒犯她,也不想和她靠得太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如果想要远离一个人,首先就要成为她的朋友。
这样,大吵一架之后,就能自然而然地不欢而散了。
形同陌路是比路人来说更遥远的关系。
那个金色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脸红红的,喘气都带着不成熟的味道。
“你这样跑会摔倒。”鹿珊靠在酒桶上说。
“你才不在意我会不会摔倒。”佑莉停在她面前,阳光下的影子像黑色的狗的尾巴。
鹿珊想起第一天,她对小姐说,她会像一只狗那样听话。
但她从来不听这位小姐的话。
激怒她也没用,示好、露出自己弱小的一面求她也没用。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必须回到镇上的理由,帕茜副队长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但鹿珊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暗火在灼烧。
鹿珊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在她的想象中,无形的镰刀始终悬在她的头顶。
“我当然害怕你摔倒,”鹿珊说,“如果你在我面前摔跤了,苏瑟一定会狠狠骂我一顿,提着我的耳朵去洗马厩。”
“你巴不得见着她呢,”佑莉撇嘴,“鹿珊,我有事要问你。”
“这真是稀罕。”鹿珊·法缇娜笑了笑,她毫不在意佑莉要问什么。
在她眼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能问出什么有意思的问题?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佑莉:“你知道塞拉镇如今的状况,对吧?”
鹿珊的手指捏在酒杯边缘上。她的视线原本还在远处飘浮。但佑莉的声音召回她的神思,又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一直被忽视的,藏在这个年轻孩子身上的扭曲、怪诞感终于浮出水面。
“塞拉镇”,这个名词从她口中脱离出来后,似乎带上了一些其她的味道,就好像在她身上,鹿珊看到了小镇背后靠着的这座山。
以女神为名的北境神山好像终于在烈日照耀下散去雾霭。她在子民注视下丢掉面纱,与她们对视。
“苏瑟告诉我,再过几天帕茜就会回来,但是在那之前,你需要向我交待一些事——只有你知道的事。”
她想知道的事情很简单,其一有关镇上在骑士选拔之前的传闻,例如失踪的时间,这些人的特征。
其二有关一个遥远的家族。
“……亚托里?”
佑莉点头。
鹿珊沉思片刻,在她的脑海中,有关这个家族的信息很少,这名字来自赫翠亚南部,历史可以追溯到赫翠亚建国之前。
它的生命比如今的大多数贵族更加长,而亚托里的生命也比大多数的赫翠亚贵族更加衰微。
在某个名为那赫那斯的家族出现后更是如此。
“为什么问起这个?”
“因为只有他们会获益。”
“什么?”
佑莉看着疑惑的鹿珊,不得已解释道:“毗邻什诺特塞拉镇区域领地,除了被难以开拓的原始森林遮盖的可伦那王城,唯一有动机、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帕图西亚。”
“如今的帕图西亚局势不明,但就其她人的信息来看,除了目前占据它们中心的不明团体,唯一怀着野心,对什诺特虎视眈眈的只有这个家族。”
“亚托里太过衰弱,如果不能再找到能让他们重新崛起的生命之泉,那么很快就会死亡——
“这次抵达塞拉镇的人数之多,已经不再是小型的组织和机构能控制的范畴了。唯一纳入考虑的就是亚托里和帕图西亚‘商团’,暂且这么称呼他们。”
佑莉:“你认为这么多人是从哪里过来,最终又会回到哪儿?”
“当然是帕图西亚,”鹿珊不假思索道,“只有他们会使这种阴招。”
至于回到哪里去……
“还是帕图西亚。”佑莉告诉她,“这种规模的奴隶,在任何地区都足够引起‘骚动’,人力如今很重要,正因如此,控制这些人也要费不少力气。”
鹿珊疑惑:“但这对他们没有好处。”
佑莉纠正道:“是对‘商团’没有好处。”
亚托里想从商团口中撕下一块肉,也舍不得更北部的什诺特,于是选择了这个方法。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的忠诚与否毫不重要,他们是否会向我们吐露背后操盘手的信息也不重要。”佑莉笑着说,“因为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达到了。”
这是阳谋。
只要这些不服管教的人抵达任何一方的地界,亚托里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