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代替我回到庄园去。”
鹿珊·法缇娜在塞拉镇见到分别许久的骑士前辈(兼任她目前的领导)后没多久,就看见铁青着一张脸的帕茜对她这么说道。
“现在庄园里的骑士只有两位,这和我们最开始预想的不太一致。”帕茜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现在镇子里的情况也和计划中有些出入。”
“可是,”鹿珊尝试开口,“我已经调查了很久了,再给我一点时间,绝对可以很快解决掉塞拉镇的骚乱!”
她比帕茜待在这里的时间更长,也有自信比帕茜更快处理掉塞拉镇的害虫。
鹿珊·法缇娜今年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她原先在家族里接受过训练,不过后来因为自己的原因离开了塞拉山。
丰水期来临前,她就从山后沿着河流回到塞拉镇里。那时候冰雪都还没有化冻,即使带了干粮,她也不得不在寒冷的山野中待上两个夜晚。
没有别的骑士一起行动,夜晚也无法放松警惕。
好在冬日里就连动物也都消匿了踪迹。只要小心一点,不遇上什么意外,就能赶在丰水期前回到家族。
但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她的家不在塞拉山脚下,也不在拉普托尔家族这种贵族才能住的宜居地区。
鹿珊出身于枫琴国的一个偏远山村,与家族所在的山头都不是一座,要是距离再近上一些,她每年能回家,也不至于临时辞去自己的骑士工作两年之久。
埃格尼斯队长和赫碧昂大人体谅她,为她暂时留下队内一席。
她们对她说,鹿珊,你不用急着回来,既然我们接纳了你,那家族永远都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等待你回到这里。
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雪季到来前,她给家族写信,告诉她们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任职了。
但是她左等右等,始终没有接到回复函。
后来来到镇上,鹿珊才知道,要寄给她的信函在中途被赫翠亚王室的“流氓们”劫走,于是滞留在了塞拉镇,现在已经破损到看不清原样了。
这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过。
她全身上下没剩一个金币,酒馆的老板可怜她,之前又在家族的骑士队伍里见过鹿珊,于是邀请她住在这里。
这一住一直等到冰河融化,山上才渐渐传来消息,鹿珊以为自己终于能走上正轨,协助家族训练新的骑士,最后回到赫碧昂身边为她效力。
而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流民又再一次打乱了她的计划。
他们自称是什诺特的居民,从东南西北来的都有,但问起具体的村落,又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这些人皮肤发黑,眼睛红肿,手脚都像泡了水一样涨软。
鹿珊想找人将他们全部关在一起,她怀疑这些人是被居心叵测之人放进塞拉镇,特地来扰乱她们的治安。在鹿珊动手之前,这些人就已经闹开了。
不管是在大街上乱洒自己的排泄物,弄得到处臭气熏天,还是冲进镇上的羊圈里,把喂养槽弄得一团糟,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做。
不过谷仓没有被他们找到,这还算是个好消息。
“放在我们酒馆后储水的桶险些也遭殃了,”酒馆的老板头疼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若只是这样,鹿珊还能当做普通的流民处理。
然而今年,家族为了骑士扩招,省去了介绍信的刚需环节。
只要能来,在这里登记过自己的名字,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拉普托尔的骑士,领薪水,为家族效力。
“他们一直说自己是应召前来参加选拔的,强调自己受家族庇护,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把他们赶跑。”
老板对鹿珊道:“不是我们不信任家族,只是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
“平日里受了哈薇小姐很多帮助,但,”她顿了一下,“我们需要一个理由把他们赶出去,要是不解决,镇上的人只会越来越愤怒。”
其实最难办的地方不在这里。
鹿珊想。
因为她不是塞拉镇的人,所以她更加清楚,能够听到家族的召集赶来塞拉镇参加选拔的人,很多和她一样。
她们的村子没有名字,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们,她们的家庭或许只剩了一个孩子,能够离开村落,不远万里赶来这里,就为了一份在偏僻乡村中一辈子都领不到的薪水,还有一份值得骄傲的职业。
若只是因为这群捣乱的人,就把所有的人都一棍子打死,让她们回去,那或许会有人失去这个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山里的孩子没有钱,只有一个身体,她们只有一次机会能够离开家,只有这一次的勇气和家人的理解。
她们抱着这样的憧憬和希望而来,鹿珊不想让她们败兴而归。
更何况如果不调查出这些人从哪里来,自然也没有办法处理他们。流民的数量不小,往哪里驱赶都是个问题。
“我会查出来是谁在捣乱的,”她对老板说,“请给我一点时间。”
她看着对方的双眼,背挺得笔直。
鹿珊·法缇娜是个很爱笑的人,她快乐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会笑。
有时候被命运逼昏了脑袋,也会苦笑着度过。
但她很少会觉得,有一件事无法用玩笑掩盖过去。
家族,这是她如今唯一这么重视的事。
“我会让他们离开,也不会错判真正前来应选的人。”她对塞拉镇的人承诺道,“以骑士的荣誉担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