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少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冉北不敢靠近她,那个女人总是和父亲站在一起,但他们貌合神离,令整个家沉静又松散。
冉北突然想起自己走的那一天,母亲站在门外的样子。她会不会觉得是一种解脱?
他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看到了和母亲性格截然不同的姚起悦。
见人没进门,姚起悦朝他挥手,“进来,孩子。”
冉北抬脚入屋,走到了女人身边。
姚起悦是姚起碟的妹妹,但两人心性完全不同。
姚起碟从小就被父亲母亲严加管教,在严厉的氛围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超脱的倔强,她沉默寡言,爱好读书。藏书阁里的每一本书她都看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是私塾里常说的,但她不同意,那天她在父亲门前跪了很久,恳求父亲为她搭桥,请江南最好的老师。
姚起碟是才女,先皇下江南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她。她沉静刚烈,像一朵种在迷雾之中的波斯菊。罕见又珍贵。
但姚起悦,和姐姐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从她出生开始,她便常被人夸赞“活泼”,可活泼到了岁数,便含了一层贬义。
她不爱读书,从小在妈妈的怀里长大,小时候闯了祸,有姐姐担着,被欺负了,有表兄带着人讨回公道。她是在完全溺爱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她的性子是欢脱又柔软。
冉北看面前的人,在他犹豫要不要坐下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
芍药花的香味,淡中带着苦,父亲的书房就是这种味道。
母亲喜甜,身上都是清甜。
他莫名生出一丝喜欢,这种和母亲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都长这么大了啊……”姚起悦轻声细语,手搭在冉北肩膀上示意他坐下,“今年你生辰的时候我还来过呢!?看你样子,是不是不记得姨母了?”
冉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在姚起悦的身旁坐下。
“长得真的有几分像姐姐,怪不得皇上一直在说呢!”
“嗯。”冉北抬起头看她。
姚起悦又说了很多事情,冉北一件都不知道,但他总是低头迎着,偶尔抬头看一眼。
姚起悦把冉北的手放到掌心捏着,越看越喜欢,“不过这嘴巴长得也有几分像你爹……你爹他最近还好吗?”
“不知道。”冉北如实回答。
旁边的葵锁没忍住提醒,“娘娘!”
“知道啦!”姚起悦收起了几分惋惜的表情,“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冉北抽回自己的手,“我见过您。”
“啊?”
冉北终于问了自己想问的,“父亲的书房有一副画卷,是江南水乡求来的,我听家中人说,那是父亲一直珍藏的宝贝,莲妃娘娘,您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进屋前冉北想了好多事。
他几岁时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在了画卷上,父亲把他打了一顿,母亲进屋,看见父亲桌案上的东西,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什么表情,也把他打了一顿。
可为什么?
第一次和沈明朗在屋顶见到姚起悦的时候,冉北并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等看清的时候,他才更加的确定了,或许年幼时遭遇的一切都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姚起悦叹了一口气,“葵锁,你先出去吧。”
“娘娘!”
姚起悦挥了挥手,“先出去吧,有什么再唤你进来……”
“好的。”
等葵锁出去之后,姚起悦才开了口,“北儿,你在怀疑什么?”
冉北狠狠地咬住下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僵持半晌后,等窗外的风都不吹了,他才又抬起了头,“我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那么讨厌我。”
姚起悦抬头看他。
良久,姚起悦起身,去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拿着,如果到了那边有人为难你,就把这个给她看。”
.
哐!
烈风一下把门撞拢。
沈明朗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他躺在床上,腹部肩部的疼痛在睡过之后减缓了不少,睁眼看着顶板的龙骨架,他双手枕着头,等着门口的人走进来。
冉北在门外站着,犹豫很很久。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一道门隔着,但沈明朗却能感受他门外人的心情不佳。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忍着疼痛翻身下床。
“叫你进来你不进来等我请啊?”他打开门,双手搭在冉北的肩膀,“怎么还哭鼻子?”
冉北抬眸,光线衬得他眼里闪着光,看到沈明朗的一刻,他只是抽了两下。
沈明朗不明所以,带他进了屋。
“你知道吗?”
进屋后沈明朗听到冉北落寞的声音。他顿了一下,然后把茶递给冉北,“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