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思忖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什么?”时漫问。
“就是您觉得……我演的怎么样?”她试探地说,没太大的底气。
“嗯……”时漫回忆了一下,“挺好的。”
再没了。
“……”
两人各自陷入沉默。
秦喻绯有些失落。
挺好的,几乎等于没有评价。
只是一句客套而已。
“对不起,我真的有点记不太清了,”时漫看穿秦喻绯的失落,解释道,“那是好几年以前,看过你在黑匣子的期末汇报,繁漪演得很好,那出《雷雨》我就记住了你。”
时漫的话给了秦喻绯信心,她心底那团快要灭下去的火焰又重新闪烁微光。
“那师姐,你觉得我还要继续当演员吗?我的坚持是不是没有意义……”她重新将头低下,目色暗了下去,似乎不敢听到答案。
她怕再一次听到否定,得到和沈粲一样的回答。
如果时漫也告诉她不适合,那她又该怎么办,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又或者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否真的有意义……她连光是设想都觉得可怕。
“怎么会呢?”时漫握住秦喻绯的手,有种爱护后辈的关照,也有种过来人的坦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是有早有晚,该是你的迟早会回到你这里,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混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好演员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能拿影后的那种,千万不要怀疑自己。”
秦喻绯顿时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素味相逢的她,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她。
时漫从口袋里找出纸巾,递过去,轻柔地笑:“需要我给你个拥抱吗?”
秦喻绯擦掉眼泪,拥住时漫,扶在她肩头,无比安心。
时漫轻拍秦喻绯的背:“你挺适合年底那个戏的,来试试吧,我们需要一个你这样的演员。”
“师姐你真好……”秦喻绯哽咽,“为什么跟你结婚的不是我……”
时漫哈哈笑:“可能因为我是直的?”
秦喻绯瘪嘴,破涕而笑:“我也是……可是我好想嫁给你……”
时漫被逗笑了:“跟沈粲结婚不幸福吗?”
秦喻绯目色顿时晦暗,忽然失去了光彩,她点点头,坦然承认:“嗯,不幸福。”
不但不幸福,还极其不幸。
说完的一刹那,秦喻绯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沈粲,夜色中孑然独立,模糊得只剩一个轮廓。
七月末的北京,空气中胶着着干燥的黏腻,沈粲的周围却不断散发冷意。
秦喻绯目光定格在某处,不确定是否和沈粲对视上,可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和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较劲儿。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她也必须要拿出应有的气势,不管怎么样,气势上不能输。
时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人影,没认出是沈粲,只能确定不是自己老公。
“这边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不好意思。”时漫半开玩笑地说。
虽然没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她能感觉出来空气在慢慢凝固。
“师姐,”沈粲的声音一出来时漫就知道是他了,如同被尘土覆盖一般,喑哑,生涩,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苦味儿,听得时漫眉头蹙起,“能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吗?”
“没问题。”时漫即刻起身。
“我不想,”秦喻绯拒绝得果断,“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我有。”沈粲来到秦喻绯面前,居高临下,眉眼依旧深沉不见任何颜色。
秦喻绯站起身,扔下一句“我不想聊”转身离开。
“师姐,等等我。”
“你们俩还是聊聊吧,毕竟是夫妻。”时漫轻叹。
“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要离婚了,多说无益。”
秦喻绯走得绝情,从沈粲身边擦肩而过,忽然感到身体一滞,手臂被沈粲从后面扯住,整个人没站稳跌进沈粲怀里。
“别走……”
声色如墨,身体相触,气息交缠,沉闷的空气在不经意间摩擦出一簇往日的火花,将所有深埋的情感点燃。一种隐秘的情愫无声息地悄然生长,心里一直紧绷的弦忽然就断了。
秦喻绯重新站稳,被混乱的酒气包围,心情也变得浑浊:“沈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走……”他低声喃喃,似乎无所谓她是否能够听见。
沈粲默默松开秦喻绯的手臂,俯首望着她,双手握住她纤弱白皙的肩膀,眼眸微动,血色猩红。
秦喻绯心跳得厉害,紧紧咬住下唇。
这感觉莫名熟悉,被点燃的情欲猝然发痒,指尖,头皮,每一寸的肌肤都是痒的。
情感如荨麻疹疯长,暴躁染下满江红。
阴雨延绵的湿涩角落里,枯萎的花,被遗忘的发霉衣柜里,白色裙子,所有一切早已褪色的回忆,潮水涌来。
她竟然从他眼底看见了“爱意”。
她一定是疯了。
秦喻绯深吸,双唇轻启,情绪复杂:“沈粲,我们……”
沈粲将秦喻绯拥进怀里,喑哑的字音在她耳边低声厮磨:“回家吧,跟我一起回家。”
秦喻绯心口浮动,逐渐柔软下来:“师哥……”
时漫深知这种场合下自己不适合在场,准备悄然离开。
推开门的一瞬间,迎面撞上一个人。
“时漫师姐,好久不见啊,沈粲在外面吗?”
声音随风吹散,不疾不徐落进秦喻绯耳中,记忆中模糊的音色逐渐显现清晰。
耳边是爆裂的鸣声,大脑空如茫原。
是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