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京城,这一路上,蔺央看见了广大中原地区的百姓的日子,意识到如今的国库充盈,恐怕仍然和百姓没什么关系。
因为战事和朝廷长此以往的搜刮,以及太子对手下幕僚同党的听之任之,恐怕将江南封疆大吏的贪污一事并非孤例,只是其他的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蔺央曾经行走过西南一带,甚至亲身赶赴南疆,深入南疆各大部落,本以为西南的百姓已经称得上举步维艰,经常为灾祸所苦,现在看来,中原一带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黄河沿岸,他们一路赶回来的过程中,无论是骑马还是乘马车,行走过的官道上时不时都能看到饿殍,不说“遍野”那也是触手可及,令人不忍多看,蔺央只好力所能及地解囊相助,却还是杯水车薪。
他这才意识到,这场战事到底牵连了多少人。
战事的消息偶尔也传了过来,他听说北燕人用了巫毒诡计,巫术用来干扰凤屠军战士的耳目,毒术则是下三滥的手段,原本大梁的胜算在六七成,这样一来,硬是被北燕人拖成了五成。
长此以往,甚至可能会更低。
薛冲在前面驾马车,周复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神情,略叹了口气:“现在百姓生活不易,北疆却一直未曾太平,有的人说六年前霍大帅不该就此收兵,寒江峡口一战之后,应该继续长驱直入,一直把北燕国都打下来。”
蔺央皱了皱眉。
打下国都……然后呢?造出一个当年太安公主那样的惨案吗?除此之外,难道就别无他法了?
他想了想当年的情形,当年他虽然不在场,但事后已经竭尽所能地去查阅了所有的记录,大概得知了全貌,便替霍缨辩解道:“寒江峡口一战,我军损失也不小,再说当时朝廷也缺钱,北疆极寒,能不能打过去还得另说。”
适当收兵,还能得到北燕人的割地赔款,在当时的慕容武慕容清父子看来,何乐而不为?
“我阿姐也并非不想一劳永逸。”蔺央不由得叹了口气,“但北燕人也会负隅顽抗,南疆还有南晋和其余不足,若是打起来,后背让人趁虚而入,岂非得不偿失。”
周复虽然在土匪窝里混过,但是也没那么懂兵法,闻言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公子说的也是。”
暮色降临,京城城门来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但此时离真正的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薛冲在前面说道:“公子,周大哥,前面就是京城了。”
蔺央还没说什么,周复倒是十分好奇地先一步探头出去,看向了外面。
他是正儿八经的西北人,还没有来过中原,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来一次京城,远远望见城门便已经觉得十分新鲜了。
他们三个都已经提前换了衣服,换成了粗布麻衣,蔺央还特意用了一点易容手段,改变了自己容貌上的一些细节,他基本上还是那个样子,但是眉眼和五官都略有不同。
哪怕是现在侯府的家仆站在他面前,乍一看,也未必能认出来他的样子。
三人伪装成了入京的普通百姓,蔺央戴了个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光看身形,只能看出是个修长高挑的年轻人,轻易是认出来的,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
几人竟然真的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雪白的信鸽停在了他肩膀上,蔺央按照李云鹤给他的回信里所说的那样,带着两人七拐八弯,到了一个特别偏僻的客栈之中。
不是繁华的长安街,也不是醉春楼和流云楼,这客栈跟北疆的招待所差不多,乍一看甚至有点寒碜,薛冲抬头一看,名叫“南枫客栈”。
名字有点熟悉。
“当年我那位姓江的朋友来京城找我的时候,为了低调行事,便在这里下榻,看来李大人的想法和他差不多。”蔺央笑了笑,摘下斗笠,走进客栈之中,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
掌柜的看见这粗布麻衣的俊秀公子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上来招待——小客栈就这一点好,不会对普通老百姓有意见。
他报了一个李云鹤信里写过的陌生名字——估计是某个大理寺下属的——然后掌柜的便带他们上了楼,三间房,一个不差。
他没问到什么时候,因为这件事的解决极有可能是遥遥无期的,不能急于一时,但蔺央现在总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