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小公子……”老人家缓缓地感慨道,“当真是长大了,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老朽见过离阳王殿下。”
他躬下身去,蔺央连忙上前,托住了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您不必多礼,我还要感谢先生这么多年对阿缨的帮衬,凤屠军也多亏了您。”
霍缨一时感觉这话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便拍了一下他的手腕,问道:“连薛冲都没有发现我跟在后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不出来。”蔺央朝她眨眨眼,好像看不够似的,目光流连在她眉眼之间,“我是猜的,既然我能看出陈杰在,你肯定也会知道,那我便放心把他们引开,你自然会及时赶到,纵然不比我霍大将军,但我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点的。”
头先六年里,他也是锦衣玉食了数年,适应不了艰苦的日子,江承云便一路上教他防身的技巧,再加上西南跟人家称兄道弟的时候学来的那些,也勉强够用了,江承云说他天资不错,学的也快一些。
周复在一旁沉默不语,霍缨三言两语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坦然道:“这都是蔺央的主意,先前火烧匪窝救人也是他的功劳,连续两桩功劳,以身入局,是我们北疆的大功臣。”
军师点点头:“士别三日,你也该刮目相看了,别老把人家当成跟在你身后的小孩子……殿下,请。”
他倒了酒,边疆的酒极其刚烈,就如同风雪中的碎冰碴,一口下去,由冷到热,足够把人的肺腑一起点燃了,也能在寒冷的冬夜里提神,,虽然军中不好饮酒,但是客人可以。
霍缨果然没有想喝的意思,蔺央没有客气,和周复一人一杯,然而周复看着那杯酒,却有些出神,哑声道:“陈帮主承诺我们,只要从凤屠军主帅那里换来了东西,就给我们富贵和兵马。”
蔺央淡然一笑:“果然是当私兵养的……周大哥,你和陈杰祖籍是何处,你们不是梁人?”
“我出生在流云城南边更远的一个小镇子里,后来才跟着陈帮主东奔西走。”周复答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很多北方话都会说,北燕语,大梁官话,瓦剌语,他也从不说他自己的事。”
霍缨只是喝了一杯茶水,简单润了润喉,就站了起来,蔺央见状连忙问道:“你去哪?”
“我去审陈杰。”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不紧不慢道,“那小子嘴皮子硬,人也谨慎,但是不要紧,我相信他还不想死。”
蔺央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
“不必。”霍缨说,“你留在这,把情况跟两位介绍清楚,我自己去就好了。”
蔺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下意识掉转了位置,迫切地、近乎急切地想保护霍缨,仿佛想把这十年的光阴一次性找补回来似的,显得有些过分……越界了。
直到霍缨走出去,他还十分茫然地站在原地,这几日一直从容不迫机关算尽的皮囊之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一个……情感缺失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得偿所愿。
看见他这副模样,别说心细如发的军师了,连五大三粗的周复都看出来了什么,问道:“你莫非是……心悦于你家大帅?”
蔺央猛地回过头,瞠目欲裂,似乎想反驳,但又无话可说,周复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点了点头:“哦,那也是正常,霍将军的确英姿飒爽,美貌绝伦,又如此有勇有谋,倒也是人之常情。”
蔺央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我人之常情你个……”
谁允许这人在他面前这么夸他阿姐了?他答应了吗?
军师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有点忍俊不禁,只好和稀泥道:“公子别心急,大帅现在心系家国,还无暇想那么多,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