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缨面沉如水,她微微点点头,青禾这封信中一开始思路非常清晰,说有一队商队不顾宵禁深夜入城,马车上似乎还带来了一个非常古怪的人,此人穿着像是异族,但她不认得此人。
之后,她似乎被监视了一般,用词和语句开始有些错乱,逐渐含糊不清了起来,往后便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这么一看,她极有可能被人盯上了。
京城向来不是个安全的地方,霍缨一开始就知道,但她没有想到竟然能不安全到可以直接危险凤屠军的暗卫,即使青禾擅长的领域不是正面战场,她毕竟也是凤屠军战士。
她当机立断:“我想办法联系她,青禾为人敏捷,身手也没有那么简单,她若是被控制,对方一定不是一般人。”
一边说,霍缨一边转身走人府中,如今正值冬天,府外还是有些寒冷,然而他们都在情势紧急之下恍然未觉,蔺央看着霍缨的背影不由得有点愣神,忽觉自己和阿姐印象深刻的见面都是在冬天。
他心想:这不过是巧合而已。却又不得不多想,何时他才能和霍缨在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时候也能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呢?大好的时光,霍缨何时才不用将自己的年华留在那极北之地?
他无法得知其中的期限,唯有将这无端涌出的念头重新埋在心里。
蔺央回过头跟了上去,看见霍缨在书房中重新铺开纸写了另一封信,而后她走到后院,一声呼哨招来了一只小胖鸟,那鸟体型圆润得蔺央一时没认出来这是个鸽子。
和它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直到霍缨把手里的信卷成了一个小筒系在了鸟腿上,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道:“凤屠军的信鸽伙食这么好?”
“……那倒不是。”霍缨听了也觉得有点丢人,看着鸟飞走,她才无奈道,“这是燕行舟养的一批信鸽,当年他临走之前送了我一些,顺便告诉了我一些训鸟的方法,说特别好用,还保险。”
蔺央立刻意识到了燕行舟是谁,他警惕地瞪大眼睛:“那个南晋太子?他怎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的?”
霍缨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明所以道:“都说了他和我是朋友关系,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这鸟特别听话,我们这两年暗中编了一套暗号,这封信发出去以后,就算有了截了也不会看出来什么,青禾收到以后,便会到一个地方跟我们汇合。”
蔺央:“什么地方?”
这一次,霍缨没有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而后转头回了府中,隆冬的天色总是比其他时候显得阴沉一些,侯府外的天际总是盘踞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云。
此时,醉春楼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走向了某个方向,将一杯酒敬了角落里坐在阴影中的一个老人。
那人面色阴翳,看长相似乎还有点异族血统,因此显得格外贼眉鼠眼一点,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酒,一饮而尽,拉长了声音问道:“信阳侯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回鲁大人,信阳侯的暗卫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情况,但也只是有所察觉而已。”矮胖男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但他们最多只知道了一点皮毛罢了,根本不可能在祭天大典的时候破坏我们的行动。”
老人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到时候尽量派人拖住信阳侯,别让她跳出来碍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信阳侯和皇上已经没多少感情了,冷眼旁观也未可知,辛苦你了,王大人。”
矮胖男人被他的眼神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忙不迭地连声说“不敢”。
三天后的皇室祭天大典准时开启,群臣聚集,这想必是慕容武病重这整整六年以来各位臣子来的最齐的一次大朝会,很多人穿得很庄重,有些忠臣盼着能再见陛下一面,诉说多年无法言语的衷肠。
五年多的时候,慕容武都因为身体状况无法上朝,他对大梁真正的忧患已经不甚了解,身边的人也会捡好听的告诉他,重臣又远在边疆,这么多年来,许多国事都是由太子代为处理的,慕容清从一开始的旁听朝政到了亲自监国。
明眼人心里都知道,改朝换代已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跟对了主子以后才有明明白白的好日子过,所以纷纷站队太子,送礼的表忠心的比比皆是,再加上三皇子暴亡,几乎无人再忤逆太子。
慕容清的为人也依旧如六年前一般铁血,这个刚刚年过而立的继承人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残酷,三皇子刚刚死了没多久,他就在暗中以血腥暴力的手段将三皇子的势力一并清扫了一遍,一边在自己兄弟葬礼上泣不成声,一边将他曾经的幕僚一个个送上了打好的棺材板。
只要是明面上跟三皇子站过队的,几乎无一例外死于非命,或者获罪流放,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眼下的朝廷除了不站队的,便只剩下了太子党一党。
这样看来,太子已然是大权在握,身在王位与否几乎无异,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蔺央是实打实的整整六年没有回过京城,再加上他本身不喜欢这个牢笼一般的地方,所以对祭天大典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可他心中有牵挂着阿姐,怕阿姐出事,便答应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