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舟说赵淩夜年初三见的人是京城商贾李青,他一个北燕使臣见大梁商人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还有……赵淩夜真的会做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赵淩夜话音刚落,慕容清脸上的厌恶之情立即溢于言表,他冷冷地看向这眉间带奸邪气的男人,意有所指:“王爷一月多之前进城,便是给了我等一个好大的惊喜,可你们使臣团还没等安顿好,就设计暗算我大梁肱股之臣,是何居心?”
这便是在讲那件为了陷害霍缨而绑架南晋太子、置她于不义之地的出猎了,然而被害的“肱股之臣”并未吭声,她不确定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是“东宫殿下为臣子讨公道”,但是到了本就忌惮军权的慕容武,说不定就要变成“太子借机拉拢凤屠军”,日后这事过去了,指不定谁要先清算谁呢。
谁知赵淩夜闻言,根本不为所动,只是轻轻一笑:“我北燕入城乃是经过圣上允许,至于设计暗算又是从何说起?我那日从头到尾都被霍大帅看得严严实实,一步也没走出去。”
言外之意,也没有任何人承认过被他的人陷害。
慕容清脸色依旧难看,最上首的慕容武听着这几方人你一言我一语,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了霍缨,试图从她脸上寻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霍缨捏着酒杯,只是若有所思,根本没有为任何人的话所影响。
慕容武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早有预谋”和“奸臣当道”的迹象,略微放心了一点,随后又沉下脸色道:“太子,你说那箭是此人造的,可有证据吗?”
慕容清朝那个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侍卫随即走过去,交给他一个卷轴,慕容清把卷轴展开,亮给众人看:“大家看清楚,这东西是在此人家里搜出来的,正是弓弩和弩箭的设计图。”
“北燕人设计,当然不能用自己家的东西。”慕容清冷笑了一声,锋芒直指赵淩夜,“你和你背后的人联手想了这么一招来置我于死地,只不过还是被我看出来了。”
赵淩夜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被指控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依旧很从容,他绕过桌子,踱步上来,对着慕容清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在下人生地不熟,又怎么能知道这设计图到底是不是此人家中的呢?”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慕容清一挥手,忽然喊了一声,“周翰林,麻烦您老替我说句话。”
霍缨剥葡萄的手猛地一顿,身边的周覃江在此时被点了名,然而周学士似乎在初五恰好出现在长安街上时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躬身道:“殿下。”
大梁朝廷之中虽然蛀虫不少,但也有“清流”,但清流各分立场,不代表全无目的,像礼部侍郎吴泽虽然为人清正,可他力挺太子成为江山之主,而周覃江向来和霍缨永远哪边也不占,只想求一个清白和自保,对权势没什么兴趣。
可他不想争权,不代表权势愿意放他一马。
太子虽然爱权,可也敬重大儒学者,放缓了声音道:“劳烦先生了,那天您正好在长安街上,亲眼看见我遇刺,那刺客是否是穿了北燕人的装束?这箭又是否是新造的东西?”
周覃江:“殿下,臣当日的确亲眼所见,那刺客身影一闪而过,正是北燕人装束,这弩箭正是从那人手中的弓弩中射出。”
眼见局面即将倾倒向太子,赵淩夜朗声道:“陛下明查,穿了北燕装束不代表就是北燕人!即使新造的弩箭也未必是经我之手!此乃栽赃陷害!”
眼看一场好好的宫宴即将成为闹剧,太子不远处的礼部侍郎吴泽站起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蹊跷,不可不明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吵吵嚷嚷,堪称乌鸦聚堆,吵得人头疼,慕容武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猛地一拍桌子:“胡闹!信阳侯何在?”
霍缨起身上前:“臣在。”
“你有领兵经验,又是周学士曾经的学生,依你看,这弩箭究竟像不像新造的?”
太子立即把那根残箭展给霍缨看,然而霍缨头也不抬地道:“臣以为,既然位各执一词,真假难辨,我们不妨问一问这位……杨工匠?”
那名叫杨贺的男人被侍卫按着,五花大绑,浑身都在打战,豆大的汗水哗哗从脸上往下淌,眼看吓都要吓死了。
霍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人逼你。”
他望着霍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大吼一声,猛地以头抢地:“陛下我是冤枉的!那些弩箭都是……都是三殿下让我做的!草民……草民哪敢违抗……”
站在赵淩夜身后的慕容逸脸上表情顿时一变,语气也冷了下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构陷皇子,其心可诛!”
话音至此,宫中的大臣纷纷乱了起来,慕容逸和赵淩夜私下交好的事情原本不是什么大秘密,然而涉及到党争,涉及到东宫遇刺,那就不是私交如何的问题了。
眼看就要被架在火上烤,慕容逸那副有些阴毒的眉眼更加阴冷,他转而直勾勾盯着周覃江:“周大学士,莫非你也这么以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