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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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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山对峙,其形如门,而雁出于其间,故名雁门。

雁门郡作为抵御北方胡族的军事重镇,还兼有重峦迭巘、霞飞云举之美景,当真名不虚传。

现任雁门太守郭缊出身太原郭氏,祖上接连出过光禄大夫、九卿,郡内颇有名声。只是近些年族中青黄不接,门楣稍显没落。

郭氏虽为高门,而实自郭遵(郭缊叔祖)其名始盛,后郭全(郭缊父)虽以儒素称,但官止大司农,功业无闻。

至郭缊,举孝廉出身也只苦熬到雁门太守,不上不下。郭缊已有些年岁,若无一份惊天动地的政绩砸到头上,恐怕到死也难再进一步。

谢、郭两家有些渊源,谢然对郭缊还算熟悉。

彼时谢父初至太原,郡中王氏势大。为抗衡王氏,谢父和同样势弱急需盟友的郭氏一拍即合,两家联手。

谢父获得本地士族的支持,得以在太原立足。近些年太原郭氏沉郁不得志,谢父时常帮衬一二,两家往来甚密。

谢然小时候见过郭缊许多次,长大后见得少了。此次再见,记忆中高大挺拔的长辈如今气势不减,却是两鬓微霜,被雁门的风沙打磨出几分老态。

谢然神情动容,俯身一礼,“侄儿谢然拜见世伯,请世伯安好。”

“快起快起,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郭缊走近扶起谢然,他打量着眼前的眉目俊逸的青年,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神色中有几分怀念。

“逸安(谢父字)当年带你来并州时,你才五六岁大,我还抱过你。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你都已经加冠取字,算是成人了。”

谢然去岁行冠礼,郭缊还送过礼,是让郭淮带到的。

谢然谦笑道:“侄儿虽已加冠,仍有好些地方要学。世伯春秋鼎盛,正为良师,这段时日可不要嫌弃侄儿叨扰。”

“你这小子惯会哄人。”郭缊的语气难掩亲近,“怪不得逸安看你看得紧,确实比我家那几个皮猴子让人顺心。”

看着文雅又懂事,嘴甜也会来事,没有长辈会不喜欢。

“淮弟还小,前几日在太原,家父还夸淮弟的骑射颇有伯父昔年风姿。”谢然笑的恭谨,又夸回郭淮身上。

“像我?”郭缊哼了一声,“你爹这分明不是在夸,这是在损我呢!阿淮那小子才哪到哪,他才是真的有的学!”

两人闲谈几句,说的都是轻松的话题。

郭缊言谈间半点不提雁门一触即发的战事,谢然迎合着左夸一句右谦虚一句,也没有提来时路上所见的城中人心惶惶。

两人浅聊一会,郭缊便起身引谢然走向庭院。

见面主要是联络一下感情,郭缊忙得很,又是长辈,当然不可能给小辈作陪。

按道理来说郭氏最适合接待谢然的人应该是郭淮,但现在郭淮不在,府中恰好有一人,也可以招待谢然。

郭淮摸着胡子,眼中闪烁着光彩,“我有一族侄,本是颍川郭氏子,最近恰好在雁门,便借住在府中。他读过几年家塾,肚子里还算有些墨水,你们年龄差不多,平日可以多往来。”

颍川郭氏?

谢然心中惊讶。颍川郭氏和太原郭氏的确有些关联,但这份关联得往上数个十几辈,数到春秋战国去。

这些年也没听说两支郭有什么往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些交情?

提起那族侄,向来不苟言笑的郭缊都满面红光,难掩欣赏之意地把人夸了好几句,显然心中颇为得意,刚才说的读过几年书只是谦辞罢了。

谢然见此,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

两人刚入庭院,便听院中骤然响起的豪爽笑声。

“哈哈哈!嘉猜对了,喝酒!都喝酒!”

声形洒脱以至放浪,听着就不像个端庄沉稳的,郭缊顿时脸色一黑。

院中置一帷帐,里头五六个人围成一圈,吵吵闹闹,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咳,咳咳!”

郭缊黑着脸咳了两声,像是铜钟乍响,帷帐中的吵闹瞬息一静,下一秒众人轰然散开。

众人这会子才看见郭缊和谢然,登时该跪的跪,该让的让。人群散开,方见中间的几案上放着漆盒、铜钱和各种小玩应,原来是在玩射覆。

罪证大咧咧地摆在案上,没人敢动手隐藏。跪着的人看穿着都是府内仆役,此刻都乖巧地静默下来,生怕被主人注意。

五六人中,唯一人长袍戴冠,一身士子装扮……不太美观的是这人头上缠着半脑袋的纱布,看起来有些狼狈。

狼狈的装扮也挡不住浑身豪放的气质,那士子施施然起身,朝着郭缊和谢然的方向一拜,谢然退步避开。

看见此人,郭缊就像是抓住了罪魁祸首,当场吹胡瞪眼,开口就要责问。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这小子……!”

“玩乐赌酒,是嘉之过。是罚是骂,嘉都认,还请伯父勿要生气。”被抓个正着,长袍士子神情不见心虚,大大方方地认错。

话落到谢然耳中,倒是让他心中一怔。

……嘉?这人不会就是郭缊的族侄吧?

郭嘉认错认得太快,连责怪两句的机会都没有,郭缊一时语塞,心头火气更加高涨。

哼!回回认错,回回不改,看着态度,这小子哪有半分真要悔改的意思?

郭缊眼里的火蹭蹭往上窜,呼吸都变得急促,眼看着郭缊真要罚,谢然连忙出声劝道:

“伯父何必动怒。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既是射覆,众以乐之,当为风雅。”

郭嘉看他出言相助,笑眯眯地转而向他又揖了一揖,谢然声音微不可察地一顿。

“……刚才欢呼,想是胜负已分,一时激动罢。不若问问是谁赢了,竟有这般才能脱颖而出?”

谢然轻描淡写地略过有错无错、失不失礼的问题,反而说玩得好,赢得厉害。

郭缊当然听出来谢然在打圆场。

怎么不再多夸他两句,还能是谁赢了?不就是眼前这个仗着有几分才学就放浪的臭小子!

他本来就不是对郭嘉有意见,只是刚在谢然面前把人夸得多好,后脚就被撞见郭嘉和下人一起玩乐,觉得有些丢了面子的尴尬。

“你少帮他说话。”郭缊板着脸,有谢然递梯子,倒是令他想起郭嘉的好,只是语气依旧生硬。“奉孝,还不来见客人。”

郭嘉立刻收敛笑容,肃立相对,“鄙人郭嘉,字奉孝,颍川人士。”

竟然真的是郭嘉!

“在下谢然,表字明忻,见过奉孝。”谢然没忍住又看了郭嘉一眼。

青袍士子容貌静美,面色白皙略带些病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姿态,裹了半个脑袋的纱布也不耽误他潇洒自如。

郭嘉邀请道:“听明忻刚才所言,想必也是通《易》的。既然如此,可要一试?”

郭嘉邀请谢然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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