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认真听过我说的话?有没有哪怕问过一次我想要什么!”晟阳吼得撕心裂肺。
“我从来没想让你难受。你们忙,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好……没关系,我一整年见不到你们也没问题!你让我好好念书我念了,让我把成绩提上去我也提了!我还是不够好?你到底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
“我说过我不想断,我断不掉。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难道就错得这么不可饶恕?”
他吸到嘴里的氧气都变成了铁铅,又腥又涩。
空旷的走廊荡着回音,晟明沉默着看过去,皱在一起的眉毛像是永远也分不开了,他说不出话。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可你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你有没有哪怕想过一点后果?那些照片会毁了他!你让他以后怎么在学校待下去?他没家了,他能搬去哪……”晟阳说着,声音低下去。
其实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那些事和他爸没有关系,但事实太明显了,他没办法骗过自己。
“弄出这些手段,这就是你说了这么多年的正确的事?”晟阳苦涩地笑了笑,说:
“爸,我都快看不清你了……”
这么多年,面目全非。
莫大的失望燃烧了周围的空气,晟明只哑口无言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什么,“照片?我放了什么照片?”
“你还不承认?”晟阳冷声道。
晟明是去了江闲家里,那是因为他知道江闲家人生了很严重的病,想用治病这事让江闲和晟阳断掉。
但是照片……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很快,安保人员冲过来,在他们把人围住之前,黎让迅速把证件亮出来,“谁敢动手!”
看到证件上的标识后,一时没人再敢动,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
黎让紧皱着眉毛,走到晟阳面前,拍了下他的肩,“别闹了,你爸妈昨晚一夜都没睡,别让他们操心,赶紧回去。”
见晟阳不说话,站在原地没动,黎春轻轻拉住他的胳膊,“阿阳,你爸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们先回家,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抢救室的门还紧紧关着,晟阳回头看了眼,房间里面好像有寒气从缝隙里透出来,扑到他脸上,“我不会回去,你们别再管我了。”
这条烂路的尽头不是天明,他什么也没抓住。
他们的喜欢好像稻禾,在成熟的那刻被全数收割。
可是,那扇冰冷的门里面有人在难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没办法做到只是看着,却什么也不做。
愣神的几秒,晟阳颈后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像是锤子砸过来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慢慢黯淡下去,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却再也没办法回应。
“我在这。”江闲垂眼看过去。
抢救室里的地面反射着头顶的白光,好像下午四点半的太阳,折射出的阳光总是异常刺眼。
“小闲……”
林奶奶难得清醒,说话时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她艰难地偏过头,刚好可以看到江闲的,“疗养院里和我经常说话的那个老头子,他女儿来看他,见了你的照片后说你到他们家补课的事。都是为了给我凑治疗的钱吧?”
是因为这件事?!
江闲听到这里后猛地抬起头,某个答案像冰刺一样扎过来,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你都知道了?”
他不该瞒着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但是有些人要走,他拉不住。
他不该拉着。
“累不累啊?”林奶奶问。
江闲低着头,说不出话。
“你给我买药的事我知道,住院提前交钱的事我也猜得到,一小盒药一个月也吃不完,越吃越多……我还没那么糊涂。我又没怪你瞒着我,哪会因为这事就病情恶化了……人老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江闲——将闲,你的妈妈也不想你受苦,她对你还是有爱的……不用原谅她,我只想着你别再为这个难过,以后好好的,别总想着以前事。”
江闲:“我不想了。”
“晟阳那孩子,挺好,可招人疼了。”林奶奶说着,笑了起来,“你别欺负人家,说话好听点,别把人家气跑了,听见没?”
江闲:“他不会跑,他一直在我身后。”
“那就好,那就好。”
“你小时候太苦,我这几年怎么护着你也没用,怎么护着你都没有用,见你总是一个人我心里难受……以后找个不错的姑娘,成个家……”
四周都是刺眼的白色,好像被大海淹没了的世界尽头。
“我……”江闲说不出话,胃疼的厉害。
很久很久,他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这个房间里静得让人头皮发麻,眼前的人身体慢慢变凉,却很安详,睡着了一样。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他留灯了。
门打开,外面只有史木青等在那,江闲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他没看到晟阳。
史木青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找谁,“他被家里的人带回去了。”
“吵得很厉害?”江闲问,眼里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嗯。”史木青偏开头,含糊地应了声。
抢救室里又推进去一个人,门一关,又是一阵重重的叹息。
江闲从背后伸出手指,轻轻抵住墙,他胃疼得几乎要站不住了,“他看起来,有没有很难过?”
“江闲,我……”史木青有点后悔,也许她当初不该劝,要是他们不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过了很久,江闲点了点头,看向抢救室外暗掉标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