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味比以往都要重。
江闲赶到病房外,手握在门把手上,他攥得很紧。
很快他的手被晟阳握住,门被轻轻推开,在静得有些诡异的楼道里发出一声呜咽,地砖上透着的寒气似乎更冷了。
“来了,林姐刚睡。”
史木青抬起头,她坐在床边,眼里的疲惫很重。
“医生……怎么说。”江闲问。
“小闲,林姐年纪太大,别再折腾了。”
江闲猜到了,这是几个月来林奶奶第二次突发脑梗,他知道这有多严重,但直到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后他才真正认清这个事实。
他想象不到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突然就不再鲜活了。
买药、住院、进疗养院,那根在他脑中紧绷了几个月的弦断得措不及防,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医院不收人,吊完水他们把林奶奶带回家。
史木青是开车来的,回银杏林院的路上车子开得很慢,车里没人说话,林奶奶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整个人变得木讷,像是又老了几岁。
“晕不晕车?”江闲问。
林奶奶慢慢回过头,脸上的笑和第一次见江闲是一样的,却没回答江闲的话,像理解不了什么是晕车。
“这房子怎么在往后退?”
见人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江闲沉默了会,说:“因为我们正在向前跑,距离拉远了,它们还停在原地。”
突然,车子在路边停下。
史木青微微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目光飘忽不定,最后看向街边的一家面包店,“我早饭还没吃,饿死了,你俩要吃点什么?”
后座还没出声,林奶奶抢着说:“蛋糕,买个生日蛋糕。”
“好。”史木青笑着,有些哽咽。
很快,她跑下车,进了面包店。
“她是不是哭了?”
林奶奶看着窗外“哎呦”一声,忙道:“是不是没钱啊,我这有,我去送给她。”
“没。”晟阳拉住林奶奶的胳膊,笑着说:“奶奶你看错了,她没哭。”
“我眼神是不好,老了。”车窗上印着她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
可是这不算老,奶奶还没长命百岁。
“您看起来年轻。”晟阳说。
林奶奶被他逗乐了,笑起来。
***
史木青先下车去开院门,江闲把厚毯子披在林奶奶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但外面的风雪依旧避免不了从缝隙里透进去
他们动作很快,院门被重重合上,家里的陈设都那么熟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他们只是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
“睡着了吗?”史木青问。
江闲“嗯”了声,说:“宁姐,你先回店里,我在这就行。”
“也行,我晚上再过来,有事打电话。”
“嗯。”
江闲轻轻把房门带上,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书桌上放着两个很大的纸箱,是一些资料、书,还有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本来准备今天都搬到晟阳那里,现在应该不用了。
晟阳拿着水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闲盯着那两个箱子,他走过去,挡住江闲的视线。
“吃不下去东西的话至少喝点水。”
他把杯子递给江闲,说:“假帮你请过了,箱子我待会收拾,坐那休息会,在这站多久了?”
江闲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肺像被棉花塞满,喉咙像堵着石头,他没有很难过,也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很累,不想动。
“江闲。”
“嗯?”
晟阳半跪在地上,伸手捧住江闲的脸,说:“我今晚在这陪你,好不好?”
他不说江闲也会知道晟阳回陪在这,可是他一说出口,江闲的鼻子就酸的厉害。
窗外灰白一片,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江闲看过去,死死抓住晟阳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像要把指甲都掐进去,他知道晟阳的手现在肯定很痛。
可是他忍不住了,理智在远离他。
“晟阳……”
“我已经做了我能想到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好像泄下了所有的力气,不知所措。
晟阳控制不住自己皱起的眉毛,手背上印下青紫的痕迹,他放任江闲掐着他的手,环住江闲的脖子,把人抱进怀里,一下下拍着江闲的背。
“靠着我,想哭就哭好不好?哭出来就不那么难过了。”
“都会过去的。”
……
医生没说还剩下多长时间,只说要看病人自身的情况。也许这也是一种幸运,他至少还有好好说再见的机会。
江闲一直在林奶奶床边守着,两人都没胃口,但也一天没吃了,晟阳带上房门,准备去去厨房煮点粥。
手机又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房子隔音很差,晟阳把水龙头打开,回了电话。
“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不满的声音,“你妈给你打了多少电话,怎么一直不接?”
“今天周三,我应该是在学校待着。”晟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