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抹暖阳慢慢爬进房内,柔光下连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再那么刺鼻。
江闲推开病房的门,手上拎着两盒粥。
现在时间还很早,林奶奶已经醒了,正在和隔壁床的人闲聊,两人都上了年纪,睡眠少,凑在一块刚好能解解闷。
林奶奶见江闲一个人回来便问:“木青回去了吧?她店里忙,这几天只顾在这医院浪费时间了。”
“回去了。”江闲走到床边把粥放在柜台上,边拆盖子边说,“她店里一直托人照看着,不用操心这事。”
林奶奶点点头,又问:“那小阳呢,你一直给人家补课,他这次考试有没有进步?”
盖子打开的瞬间粥面蒸上一层白汽,江闲眉眼显得有点模糊:“考了第一。”
“挺好挺好,那小孩儿有本事!”林奶奶乐呵呵接过粥,搅和几下里面蔬菜碎后突然眉间一皱,“不对啊,他考了第一,那你呢?”
江闲突然有些心虚,“第二。”
林奶奶“哎呦”一声,抓着江闲的手腕,“这几天耽误你学习了吧,第一都没了。”
隔壁床的听完水直接喷了一床,连连咳嗽。
“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林奶奶关切道。
旁边的那人直摆手:“没事没事,呛到了。”
小插曲刚告一段落,江闲感觉有道目光又黏回他身上,“少了几分而已,没耽误什么。”
林奶奶应了声,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
没办法,谁让人现在病着呢,江闲只得耐心道:“我有不会的他也可以教我,挺好的。”
“那也是……也是。”林奶奶这才放下心来,“我回头找小阳好好说说,你这性格估计也不会主动找人问。”
“不用,”江闲被噎了一下,“我和他说。”
话音未落,江闲手机震了下,好巧不巧,正是晟阳给他发的信息。
Y:明晚有时间吗?这有场音乐会。
下面带着一个定位,江闲的指尖顿在半空,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X:?
很快,对方的消息就发来了。
Y:我在追你啊。
江闲耳尖有点烫,没一会,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Y:不来也没事,我就告诉你一声。
江闲抿唇盯着手机,忽地林奶奶的声音传来,“这暖气是不是温度开太高了,要不打低点?”
“怎么?”他抬起头,有点不明所以。
“我看你耳朵红得很。”
“……”
周日。
江闲推开院门,看见还在等人的黑猫。
他伸手在猫肚子上扒拉两下,被太阳晒热的毛又软又暖,棉花一样,只是黑猫被他弄得不耐烦,脾气大得很,张口就要咬江闲的手。
假阵仗而已,江闲手没缩回去,有恃无恐。
黑猫亮着牙,却不咬下去,僵持了一会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舔了几下江闲的手,随后又恢复高冷,继续等人。
可是江闲却提着黑猫的脖子,把它带回窝里,再不吃不喝,怕是真要归西了。
夜幕静静垂下来,市区街边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伴着疾驰的车流声忽明忽灭。
墙上的涂鸦无限延伸,经过蓝调小酒馆、老旧的乐器店、暖黄色灯光笼罩的旧书城……最终止在一道深红色的门前。
灯牌上写着“坐标轴俱乐部”。
推门而入,面前是昏暗而冗长的过道,石砖墙面每隔几步就添一盏金属制的吊灯,渐进声音渐明,直到清晰喧杂的叫喊声和音乐声响彻入耳。
室内依旧很暗,只留红蓝交映的灯光落在卡座上、吧台上,以及正前方的舞台上。
台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乐队正在演奏某首摇滚音乐,电吉他的声音震动着人的耳膜,在这一方天地灵魂暂时与世隔绝。
几分钟后场上的乐队撤下去,转而代之的是一阵轻柔的女声,台下的人也随之安静下来,十分投入。
江闲站在角落里,戴着棒球帽,穿着黑色的外套,领口拉得很高,整个人都快要融入黑暗。
他对音乐之类的并不怎么感兴趣,面前那些人的陶醉他也不太能感同身受,音乐声柔和下来甚至有点犯困。
视线模糊间,他面前的卡座上来了一个人,顺着桌子把一杯柠檬茶推到他面前。
“听困了?”那人话里带着笑意。
江闲抬手抵了下眼睛,视线聚焦后两杯冒着气泡的柠檬茶瞬间映入眼帘。
他抬起头,却发现那人并不是晟阳,“芹哥?”
他没想到在这能碰到尹西芹,但想到上次晟阳和尹西芹谈演出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表情?”尹西芹挑起眉,“没见到想见的人?这么失望。”
“没。”江闲有些讪讪。
“没事儿,我随口说说。”尹西芹咧嘴一笑。
周遭顿时陷入静默,短暂的一瞬后毫无防备地,悠长低沉的弦音飘荡着又落下来,天际之上,飞欧的啼鸣响彻云霄。
不同于那晚时缓时急的节奏,电吉他嘶哑出声,恰如一阵迅猛的疾风穿掠过人山人海,没有犹豫怯懦,没有兵荒马乱,直白而热烈。
江闲一眼就可以看到晟阳,那人隐在模糊交错的灯光下,斑驳阑珊,他却看得很真切清晰。
穿过几年光阴,他好像看见晟阳逃课时的样子,或苦闷、或喜悦,一切情绪都被交付给这把吉他。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