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还是昨晚的样子,斜歪的桌椅,散乱一地的资料,都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江闲垂眼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这地方他很熟悉……其实也不算熟,只是印象很深刻。
是联考那天他和晟阳一起去的草坪。
当时他以为晟阳知道他爸妈的事后会像其他人一样远离,可是并没有,晟阳反而越凑越近。之后他又以为晟阳会可怜他,给他说那些早已听过几百遍的安慰,可晟阳和他打了一架,骂醒了他。
现在还是这样,他以为倒计时已经归零,晟阳却再次不管不问地把时间拉长。
他在海里捞到了月亮,不真切,却沉沉甸甸。
江闲的膝上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页面上是市内几所学校的资料和转学申请书,和之前很多次不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转学。
昨天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语气去面对那个人,他擅长忍耐,也总是逃避。
文档里的光标闪了又闪,带着他的决心一起摇摆不定。
他坐在地上,仰头靠在床沿,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之前他因为自己的心意不能得到回应而感到失落,现在对方回应了,他却不能不捂着耳朵不去听,很可笑,却又很无奈。
江闲再次把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在对话框里打字:【为什么发这个?】
太明知故问。
他把输好的内容全部删除,重新输入:【我——】
他无话可说。
再删掉,输入:【一晚没回家?】
他没资格问。
空气里好似还残留着抹茶奶油的甜腻,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来,凌乱的房间也显祥和。
他舌尖酸涩一片。
良久,手机“咔擦”一声关了机,江闲起身去浴室洗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校服。
十七中。
学校每次考试前第一项任务不是拜神祭佛,不是摸学霸的手沾沾仙气,也不是临阵擦枪狂背笔记,而是布置考场搬书。
虽然考试的时候每张桌子都是桌肚朝前,但每个班的人都得在考前把课桌里的书和杂物搬到走廊上去。
每个考场是45个座位,多出来的桌椅要搬走,七班有47个人,所以有两个人直接连桌子带书一起挪到走廊就行,在整个搬书大部队中是比较轻松的,但午休的时候大概率也得在走廊待着,除非那人不嫌麻烦把自己的桌子重新搬回教室,午休结束再重新搬出来。
因为江闲和晟阳的桌子在后排靠门的地方,移出去方便,而且两人来得都迟,所以班长为了早点布置好考场会提前帮他们把桌椅搬出去。
教室里的人进进出出,手上无一不抱着半米高的书。
林阳搬书搬到一半从桌肚里掏出俩化成泥的巧克力,拆了包装问宋朝南吃不吃。后者看了那屎一样的黑色物体两秒,背着他的文言文字词解释走了。
刚出门外,宋朝南破天荒见到这个点本应该见不到的人,“来这么早?”
晟阳把包扔座位上,“我抓人。”
“啊?抓谁?”宋朝南一脸莫名其妙,以为面前这位最近昼夜颠倒精神失常了。
几分钟后,另一位也不应该在这个点到班的人来了。
江闲刚到走廊就看见自己的桌子和另一张桌子并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一位他今天很不想见到的人。
讶异之余他还有一丝十分微妙的尴尬。
为什么早到呢?因为他想提前到班把书搬出去,这样就不用搬桌子去走廊,也不用和晟阳坐一起了。
那为什么又来迟了一点呢?因为他对着手机磨磨蹭蹭,一句信息输了又删,删了又输。
晟阳似是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抬头看到江闲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和以前一样跟他打招呼。
“江同学!”桌沿下的左手刚举起毫厘,晟阳像意识到什么,把手收回了袖子里。
江闲:“……”
那点心思被人当场拆穿,江闲有点想逃。
然后他就真的逃了。
他背影匆忙,周遭人声喧闹,有道视线朝他步步逼近,直到走过五十米的长廊入了拐角,背上那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才褪下去。
要命……
晟阳挑了下眉,支着下巴坐椅子上发愣。
还挺难抓。
九点,第一门语文开考。
随着考试铃声响起,教师发出试卷翻动的沙沙声。江闲第一次奋笔疾书,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紧迫,第一次写作文没列大纲。
有了上次联考的经验,江闲这次做题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也没检查,提前了近一个小时交卷。
“刺啦”一声响。
教室里的人纷纷抬头,看着教室右上角第一个座位上的人站起身,走上讲台,把卷子交给监考老师,顿时一个个心里万马奔腾。
这卷子?提前一个小时?
监考老师知道江闲的成绩,但还是没忍住提醒:“不再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