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阳沉默了会,轻声回:“没有,我挺好。”
“那怎么突然想在外面租房住?你放心,那些乐器我们不会再收回去的。而且你在家有保姆司机照顾,外面租房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你。”
“我们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去看你,租房的事等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她兀自说了一大堆,晟阳插不上话,也没话可回,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着白,仍是沉默。
来十七中前他也提过这事,甚至提过住校,但都被他爸妈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就好像那间别墅是远程监视他的笼子一样,只有把他抓在手里他们才安心。
夜晚望不到头的黑暗很恶心,身边的人和他爸妈随时报备消息更恶心。
晟阳到了厕所隔间,斜靠在门上,电话两头都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爸的声音传来:“这事不用再说了,你给我们省点心。”
“省心?”晟阳觉得好笑,“我说了我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家里保姆、司机、生活花销算下来一个月得砸出去大几万吧?我自己租房住帮你省钱不说,回来见不到我这不懂事的人你不更省心?你就是为了找人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怕别人看着你?”他爸提高声音。
他们一直给对方留着余地,很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因为有些东西打碎了就拼凑不出原样,谁也没办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砰——”
晟阳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喷涌而出,一拳砸在隔间的门上,一阵闷响伴着指间发麻的钝痛。
可是不等他回话,他爸又问:“你最近经常到同学家补课?”
他问的语气很平静,晟阳心里却咯噔一声。
晟阳紧闭了下眼,好久才又睁开:“你什么意思?”
“没,你爸就随口一问。”他妈抢过手机,细腻的声音里带着丝慌张,“你爸的意思是说同学在学习上好心帮你,你也要好好谢谢人家,不然……咳咳——”
黎春说完咳嗽起来,声音沉闷模糊,应该正用手捂着手机。
这是她每年秋天都会复发的老毛病,年轻的时候总是忙工作,生了病也是一拖再拖,后来看了很多医生也没能治好。
“阿阳,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别让我们担心。”
头顶的白光被隔间的门挡住,只落下微弱的一小片,晟阳却觉得异常刺眼,“我知道。”
“租房的事你说得也有道理,家里离学校远,每天都要坐一个小时车确实不方便。但是房子还是我们替你找,你看行不行?”
他妈对租房这事的态度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晟阳却并不意外。
他们怕他多想。
前段时间晟阳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一间房子,这几天本来准备签合同。
但他爸妈已经做了很大的退步,晟阳仰头靠在墙上,睫毛轻颤了几下,他应了声:“行……你注意身体,别太累。”
“嗯,我们不累,你在学校好好的就行。”
晟阳挂断电话,推门出去的时候瞥见地上有处不规则的影子晃了下,是从隔间映过来的。
顶楼厕所平时就没什么人,午饭时间就更不用说了,他接电话接得又急,进来的时候就没看里面有没有人。
但这影子明显是人影。
晟阳推开门,看向旁边那个隔间的门,门锁是红色的。
里面还真有人,还是个听人墙角的傻逼。
他抿了下唇,不知道是尴尬更多还是不爽更多,正准备抬手敲门,可那门却自己开了。
“你——”晟阳挤兑人的话到嘴边突然噎住,因为里面的人他挺熟,几分钟前他还在教室里和人说话来着。
江闲推开门,脸上有些一言难尽:“全听见了,不是故意的,抱歉。”
晟阳这学期和别人在电话里发过两次火,一次在教室,一次在这儿,都被江闲撞了个正着。
想到这,他心里的不爽倒是没剩多少,甚至无奈得有点想笑:“没事儿,在你面前丢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有些脸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江闲点了下头,走去洗手台那。
他只听见晟阳一人的声音,但也大概能猜出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人家的家事他没立场多问,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并没再提。
稀稀拉拉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江闲洗完手抬头看镜子,见晟阳正靠在墙边看着自己,褪去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人显得有些凌厉。
“我上你暗杀名单了?”他看向镜子里的晟阳说。
晟阳也看着镜子里的江闲,“江同学,借你肩膀擦个泪。”
这话不好笑也不幽默,他没有眼泪要擦,江闲也借不了他肩膀。
“你所谓男人的担当呢?”江闲转过身,说:“泪憋回去。”
晟阳垂头笑了笑,没吭声,忽然脸上落下几滴湿润。
他抬眼,是江闲把水甩他脸上了。
“干嘛?”
晟阳正不明所以,江闲的手却已经落到他脸上了,纸巾轻轻擦过脸颊,带走了那几滴湿润。
目光碰在一起的那刻,江闲眼神躲了下。
“刚手没收住力。”他把纸巾塞晟阳手里,一声不吭走出门外。
晟阳抬手捂了半张脸,立在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江闲已经跑没影儿了。
他追出去:“去宁姐那儿吗?”
“不然呢。”江闲回道。
“听说她研制出道新菜,给人当场吃吐了,正自闭呢。”
“嗯。”
“你别嗯啊,她说让我俩试菜来着。”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