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被摔在地上,溅起的碎渣砸到祝一弦的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似无所觉,扯着尖锐的嗓子骂道:“你混蛋!你把家败完了让我们怎么活!别砸了!别砸了——”
她吼得越大声,砸得就越痛快,直到橱柜里的东西都被糟蹋的一干二净。
江未打着酒嗝,见壁橱里空无一物,自己手里也空无一物,似是觉得很没意思,踢了脚旁边的废渣后整个人向沙发上倒去。
确实,他抓不住任何东西。老天爷从未偏袒过他,只会给那些人渣开路。那索性变成人渣好了,在这狗屁操了蛋的世界里,希望是鸦片,清醒最痛苦。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终于消停下来,纤瘦到病态的身影半跪在地上,虽是极力忍耐却还是抽泣起来,“别想着过去了,从头开始行不行,就当为了这个家再忍耐一下,咱们慢慢来。”
她没听到回应。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到眼前再次清晰时,她发现男人已经沉沉睡过去。
是了,他睡得那么死,像头烂泥屎尿里长大的猪,而自己的二十多年都交给了这个废物,她竟然还和这废物有个孩子。
“所以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罪吗?”
“你凭什么把一切都压在我头上!”
“你别睡了!起来啊!你起来——”
柜台上放着十多年前拍的照片,照片里江未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伸手挽着她的肩。
他们很幸福。
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江未会记着她的胃不好,每天给她带早餐,会在晚自习给她讲数学题,会在考前整理好一沓难题易错题给她复习,下着雪的夜晚会在她家门前等上几个小时就为凑个偶遇。
他们私奔了,之后的几年无不证明她赌对了,江未爱她如初。
如果生活一帆风顺,每个人都可以很高尚,只是没有人会一直顺意下去,他们可以有福同享,却不能有难同当。
爱意在柴米油盐里消耗殆尽,只剩相看两厌。
这些年,她总擦这相框,日日夜夜擦,反反复复擦。
可是十年久到可以改变一切,她不知道往日的美好会成为如今的刺刀,无时无刻不在剜着她的心脏。
“啪——”
相框被重重摔在地上,成为最后一个被摔碎的废品。
算了……
“江闲?”
江闲眼睛眯开条缝,用力抓住肩上的手。
他眉头紧锁,嘴唇泛着白,冷声道:“干嘛?”
“你做噩梦了。”
江闲抬起头,感觉背上一片粘腻,阳光从窗台照进来刺得皮肤生疼。
晟阳把杯子递到江闲手边,“喝点水。”
清凉的液体顺着干涩的喉咙流下去,带来一阵舒缓,江闲这时才觉得眼前重新变得真切起来,“我睡了多久?”
“十分钟不到。”
江闲以为至少过去一个小时了,原来才过了十分钟。
“你还站在这干嘛?”他头有点痛,皱着眉望向紧贴自己站着的晟阳,对方似乎没有一丝要让开的意思。
晟阳挑起眉,举起自己的左手道:“你得先松个手啊,江同学。”
“?”江闲目光下移。
这手,怎么这么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他看到自己的右手紧紧抓着晟阳的左手,而后者的手被捏得都发白了。
“……”
江同学此时可能想换个星球生活。
他耳尖泛起火烧般的热,像猫炸毛似的往回收自己的手。
没抽动?!
晟阳抓住了他的手。
江闲刚抬头,见晟阳把椅子拉过来,坐下去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个手机,对着两人的手一顿狂拍。
“这就是你占我便宜的证据。”晟阳靠在椅背上摇了摇手机。
江同学硬是绷住了,面不改色:“你幼不幼稚?”
晟阳充耳不闻,翘起二郎腿,抬着下巴道:“以后让不让我翘腿了?”
原来还记着这茬呢。
江闲一脸木然:“随你。”
晟阳没忍住提了下嘴角,随后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板起脸,晃着椅子道:“那还管不管我晃椅子了。”
“你摔死我都不会去扶。”江闲一字一句道,“手松开。”
晟阳闻言扶额摇了摇头,“在我摔死前还是要扶的,不然十七中女生的幸福就没人守护了,江同学你要——”
江闲抬起没崴的那只脚,用了十足的力踹在晟阳的椅腿上,借着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后者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一声“我操——”大有冲破天花板飞向天际之势。
“砰”的一声,椅子上的人和地面来了今天第三次亲密接触。
“摔死没?”江闲垂眼看着地上的人,“要让十七中女生来给你收尸吗?”
“托你的福,离死不远了。”
晟阳坐起身揉着自己的腰,一副痛得直抽气的样子,朝江闲伸出只手,道:“拉我一把。”
见江闲盯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下,他哭笑不得道:“你脚还没好透呢,我敢使力吗?快点儿。”
眼见江闲的手伸过来了,晟阳目光一凝握住那只手,真就用力朝下拉了把。
江闲整个人连带着椅子朝后倒去,晟阳见状瞬间收了力,又抬手把人稳稳怼回去。
还真是装的!
“你他妈……”
可能是真的毫无预料,霎时间,江同学的冰冻面具还是裂了,表情十分生动。
晟阳坐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还行,不亏,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这么活灵活现的表情。”
“这样有意思多了,别绷着张脸跟小老头儿似的。”晟阳站起身,脸上笑意未尽。
江闲抓着桌沿的手不自觉收紧,忽地指尖松开,索性彻底“摆烂”。
反正在眼前这位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晟阳见江闲一脸麻木的样子,又是没忍住笑出声,“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不经逗。”
江闲瞥了眼已经快笑岔气的人,漠然道:“差不多行了。”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