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碰到指尖时江闲往后缩了下,但很快那手就又贴了上来,他偏了下头,拿走纸巾:“我自己来。”
晟阳松开手,凑近看了眼:“不知道骨折没,先去校医务室看看。”说着就要把人扶起来。
“没事。”江闲推了下晟阳的胳膊。
“现在就别逞强了,看你脚也崴了,我们几个扶你过去。”一旁的林阳插嘴道。
几个大高个都围在江闲身边,堵得头顶那点光亮都看不清,见林阳已经准备上手,江闲让了下:“不用。”
话音未落,晟阳感觉自己袖口被人扯了下,那只手腕骨突出,上面的血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他现在有点后悔。
“你们先走,我看着他就行。”晟阳垂着眼,在阴暗的暮色下神色模糊不清。
见他这么肯定,周围人也对这情况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说了句“有事打电话”就走了。
走廊上重归安静,江闲拿开鼻前的纸,血已经不流了,疼也就只是那几分钟的事。
他抬眼看向晟阳,见他脸色不太好,问:“没把你肋骨压断?”
晟阳低头沉默了会:“没,我——”
江闲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晟阳伸手扶他,然后就听江闲满不在乎道:“手脚长在我身上,和你没关系。”
“你不是还不到三岁,我不和小孩计较。”
晟阳知道江闲在安慰人。
他不动声色地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指,抬起垂着的眼,把脸上的阴霾扫光:“还有心思开玩笑,差点毁容了。”
“带你去医院。”晟阳说。
“不用。”江闲话刚说一半,突然双脚腾空,晟阳二话不说把他背了起来。
“你——”
江闲冷脸道:“放我下来。”
晟阳笑了下:“就是怕你不让背我才搞偷袭的,你自己看看那脚还能走路?更严重了怎么办?”
“关你屁事。”江闲偏了下头。
“你再乱动我直接松手了。”
这话太没威胁力,背上的人直接开始了“震动模式”,晟阳都要气笑了,“你别摔了——”
估计是怕二次损伤,晟阳服了软:“行行行,你别动了,我放你下来。”
但是,背人这东西是上去容易下来难,尤其是背上那人脚还有伤,尤为尤其的是那人还是个要掉不掉的姿势。
眼见江闲大有一种要摔下去的趋势,晟阳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那只崴了的右脚落地。
江闲本来脚都要落到地面了,被他这么一捞,整个人斜歪着倒向左边,“你先松手!”
重心不稳下,他本来搭在晟阳肩上的手伸到晟阳脖子前,堪堪用手肘找到了个承力点,另一只手只在混乱中扯住了晟阳的衣领。
这个承力点被称为“命运的喉咙”,晟阳措手不及,喉间一阵伴着窒息的痛袭来,哑声道:“你要谋杀吗?”
“你的命很值钱?”江闲微微松开右手,扯着衣领的左手使着劲,想先把身子正过来。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衣领支撑不住,发出如断气般的“呲拉”一声,英勇就义。
没错,它裂开了……
真的裂开……
了……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一瞬,这是自刚才的混乱以来两人第一次谁也没有再动作。
晟阳左肩灌入一阵凉风,他往后退了两步抵着墙,双臂紧紧托着江闲的腿用力颠了一下,把人背稳了。
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江闲看着手里那块布料,默默把头转向一边。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一脚踹开那扇门。
晟阳紧抿着唇。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一脚踹翻那个关门的傻逼。
可惜没如果。
沉默一阵,晟阳开口打破寂静:“我先蹲下来,你好落地。”
江闲:“嗯。”
晟阳贴着墙,缓缓蹲下身,在这种安静且周遭光线昏暗的时刻,视觉被削弱,其他感官就格外灵敏。
比如衣服摩擦时悉悉索索的声音,比如紧贴着对方时感受到的触感。
江闲手抵在晟阳肩上,温度通过皮肤传向彼此,根本分不清那片温热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他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落在篮球场边刚亮起的灯上。
晟阳身上一轻后也站起来,想着待会开口该说什么才能化解这份没来由的尴尬。
暮色像潮水般席卷开来,教室里没开灯,楼梯口发着微弱的光,轻轻落在两人身侧。
“那什么……”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沉默了一阵,一个糊了一脸血,一个衣服破了一大块。
多抽象啊。
晟阳低下头用手腕抵了下鼻尖,瘦削却不单薄的背轻轻抖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太傻逼了!”他一手撑着窗台,仰着头,眼睛眯成了缝。
“别笑了。”
见这人已经笑得快背过气去了,江闲偏头,用手腕放脸前遮了下,最终认命般,喉间也溢出声轻笑。
确实很傻逼。
“我真醉了——”
那股想笑的劲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晟阳却鬼使神差地拿起那段布料放在两人中间看了下:“这校服质量也太差了。”
“……”江闲抿了下唇。
于是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刚扑灭的火又烧起来,笑魔夺舍一样。
晟阳扶着江闲的肩,把人转过去,“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你对视,一看你我就想笑。”
如果随便抓一个七班的人来,告诉他江闲的脸很好笑,那肯定觉得这人在说梦话。
可是现在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笑够没?”江闲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清风拂面,是从未有过的恣意。
晟阳头歪靠在白墙上,垂眼看过去:“差不多,还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