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钟奕让彻底不淡定了。他扔下手机便摸黑儿下了床，拖鞋也顾不得穿，直奔房间门口。“哗啦”一下拉开房门，门外竟站着一团黑影，他差点儿没一个手刀劈过去。

对面的那团黑影忽然蹲下了身。

此时，钟奕让也通过身形轮廓判断出是黎忱飒，显然她被他这团更高更大的黑影给瞎腿软了。钟奕让弯腰摸索到她的手臂，轻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抱进怀中，稍作安抚之后，带着她往房间里走。

两个人就这么黑灯瞎火地慢慢走到床边。直到钟奕让摸到壁灯开关刚要按下，身后响起黎忱飒哽咽的一声：“对不起。”

钟奕让的心尖也随之一颤，手指下意识用力按亮了壁灯。他迅速回头看去，看到黎忱飒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钟奕让……”黎忱飒耸着肩膀站在原地，好似犯了天大的错，弱小、无助，惹人疼惜。

钟奕让有些手足无措，抬起手想要给她擦眼泪，然而那泪水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并未落下。踌躇片刻，钟奕让将手绕过她的脸颊向后附上她的后脑，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黎忱飒的情绪已经趋于支离破碎，身体轻飘飘地不受控制，一头扎进钟奕让的怀里，脚底下也没闲着，稳稳踩上他的脚背。

脚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钟奕让发觉她也同样打着赤脚，连忙把她抱上床用被子裹紧，自己则在床边坐下。他理了理慌乱的心绪，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在墨绿色被罩的衬托下，黎忱飒活像一颗哀伤的粽子，哀戚戚地坐在床上，泪眼朦胧地看着钟奕让。深深地内疚与自责敲击着她的心灵，她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应该背着你……向冷冰伟打听阿姨的事。你别、你别骂冷冰伟，是我威胁他的……我错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你不说，我绝不乱问……”

仔细听完她虔诚又略带卑微的忏悔，钟奕让认为自己也有必要道上一谦。因为他在听到开头那句“背着你”的时候，脑中“轰”地一声巨响，以为自己被绿了。

黎忱飒竭力忍着不让眼泪掉落，眼睛眨也不敢眨，她觉得自己没脸哭，手背都快被自己掐出血来了，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钟奕让不由轻声叹息，伸手替她拭去已经划出眼角的泪水，心疼伴着无奈：“就因为这个哭？”

黎忱飒点点头，她深陷在内疚自责的哀痛之中，悲伤难过到不能自已，如同置身于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寒冬，亲眼目睹了一切。母爱的力量是那样的坚韧，无怨无悔，她用自己年轻生命的凋零，延续一个新生命的绽放。

“你要好好的。”黎忱飒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颗一颗全部滴在钟奕让的心脏。

钟奕让的喉咙发哽，说不出话，只能向她点头承诺。就因为知道她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汹涌的泪水擦不尽，浸湿了钟奕让的掌心。他隔着被子把她圈进怀里，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脑：“不用道歉，你没有错。放心吧，我也不会骂冷冰伟。以后关于我家里的事，不用你问，我都会主动告诉你。”顿了顿，他继续轻声说，“下午没说完，清明节那天我和我爸去看我妈了，回来的路上我带我爸去吃了炸酱面，奶奶说他打小就好这一口。虽然我们俩没什么话可说，但我知道我爸挺开心的，因为我也特别开心……”

随着缓缓地述说，钟奕让渐渐湿润了眼眶，声音也已哽咽：“黎忱飒，谢谢你……”他不断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害怕失去她，他不能将她失去，他沙哑着嗓音低声恳求，“别离开我，好不好？别离开我……”

黎忱飒泣不成声，不住地点头。

得到回应，钟奕让即刻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默默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这才松开黎忱飒，轻声哄道：“好了，不许哭了。去洗把脸。”神色平静的好似刚刚那个脆弱不堪的男人是他分裂出来的另一重人格。

黎忱飒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挣脱开被子的封印，欠起身子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继续哭。

钟奕让拿她没办法，任由她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大约过了三分钟，黎忱飒终于止住了哭泣，松开手乖乖下床去洗脸。

“穿上鞋。”钟奕让提醒她。

黎忱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走回来穿上他的拖鞋，踢踢踏踏走进洗手间。简单洗了把脸，她回到床边脱下鞋子，说道：“赶紧睡吧，晚安。”

“哎哎哎！”钟奕让难以置信到只会发这一个音。

黎忱飒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哎什么哎？”天真无邪的像个无知的孩子。

“你说哎什么？”钟奕让语气不悦，却又转嗔为喜，笑着拍拍床，“过来。”

黎忱飒报以微笑，干脆道：“不要。”

眼瞅着她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钟奕让立马蹿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给她来了一个门咚。

寂静夜晚“咣当”一声响，熟睡中的蛋卷儿被惊醒，小爪子在地板上划出慌乱地“哒哒哒”。片刻后它安静了下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悄然睡下了。

黎忱飒从震惊中回神，松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钟奕让一只手撑在门板上，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向上一扬，直视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撩拨完就想跑？”眼中的欲望显而易见。

“不然呢？”黎忱飒从容不迫，迎上他灼热的视线，“你兄弟都在，叫他们怎能看我？天天从你被窝爬起来。我还要不要脸了？”

钟奕让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细一想，确实太过随心所欲，过分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