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揣测中,她就算再有才华,也得不到齐宣王真心的喜爱,宣王只在遇到困难时找她想办法,无事时,还是宠爱能歌善舞,绝色天成的嫔妃夏迎春。
甚至还给她取了个颇具讽刺意味的“艺名”——钟无艳。
钟无艳,终无艳。
这还不够,还要创一个“貌若无盐”的贬义成语,把她的形象定格在“丑女”上。
还有“自荐枕席”这种被用来形容“□□”的成语,也是为她而创的。
历史和传说的界限,有时暧昧不明。
历史上的钟离春是否觉得自己费尽心思依然得不到“真爱”,十分悲惨,不得而知。
樊谷觉得多半不会,求仁得仁求名得名,何怨之有?
可传说中的“钟无艳”,应当是自怜的。
赵银铃她代入的显然是“钟无艳”。
如果赵银铃一直因外貌而自卑,自比“貌若无盐”,这么代入不难理解。
樊谷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会被当作“夏迎春”?
她知道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论外表跟什么“绝色天成”沾不上边。
或许是……
赵银铃因为过度介意自己的“胖”,过分想瘦,所以把瘦子的颜值自动在心里美化了?
……等等,这是她的妄想领域,如果她心里真的这么妄想,会不会直接具现化?
想到这里,她走近赵银铃,真诚地望着她的双眼。
这双眼又大又亮,足够给她当镜子照。
看了几秒,樊谷确认了一件事:
她眼里的自己,真的长着一张眼睛贼大的锥子脸。
然而她捏了一下自己——的确还是原来的配方——大吉大利的招财圆脸。
所以……要确认这里面的角色实际是什么样,得靠上手捏吗?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对赵银铃伸出魔爪,赵银铃就主动拉着她,跑到中央的光柱里,念了句什么,瞬间将两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那光极强,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樊谷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已经转化为一个圆桌会议室。
围着中心的主持人赵银铃的,除了她,还有十一个看起来像女人的存在。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那些女人的长相,都是比例夸张的大眼睛锥子脸竹竿人,都是漂白漂白的皮肤,跟现在的赵银铃,还有赵银铃眼中的她,如出一辙。
要不是她们都有姓名牌,服饰上也有些差异,打乱一下顺序,简直就是“不分彼此”。
像是被机械复制出来的,没有生命的纸片人。
不知为何,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刚进来的樊谷身上,好像要透皮穿肉见骨,让她觉得颇有压力,乃至后背生凉。
樊谷不敢妄言,谨慎地向赵银铃投去疑惑的目光,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兴奋地向“纸片人”们侃侃而谈:
“姐妹们,经过新一轮的跨物种大交流,我已经初步有了制作2.0版‘捏脸乐’的构想……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很快解决1.0版的副作用!”
“到那时,我们不仅可以安稳地享有换脸自由,还能将此技术作用于战斗中,最大限度混淆敌人注意力……”
“事不宜迟,我决定现在就行动,抓住珍贵的灵感,把第一瓶试用版做出来。谁愿意和我一起?”
“愿意的,就举手报名哦~”
说着,她示范性地举起手来,目光巡视圆桌,用充满期待的微笑,等待回应。
很快,十一个“纸片人”齐刷刷地把手举起来,也露出和善的微笑,弧度一致,时间同步。
赵银铃看起来更兴奋了,把目光锁定在唯一一个还没举手的樊谷身上。
“那你呢?你怎么想?虽然我们倡导自愿原则,但你毕竟是原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还是希望你能参与实验——”
“如果你愿意,你就点点头,像这样。”
说着,她又朝她点了点头。
樊谷内心极力抗拒这种诡异的从众行为。
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举起手来,嘴角也不受控制地上扬,微笑,然后——脑子忽上忽下,点了点头。
赵银铃更满意了,迫不及待地转身带路。
“那好,全员出动~!前往善美实验室~!”
十一个“纸片人”也跟着起身,迈着如出一辙的步伐,跟在赵银铃身后。
愈发觉得不妙的樊谷,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本能地蹲下来,死死扒拉着两个沉甸甸的椅子,想借用椅子的重量抵抗那种莫名很想跟着一起走的冲动。
什么“捏脸乐”?什么“原型”?……越想越觉得跟着走肯定不会有好事啊!
这种抵抗,起初是有点用的。
椅子虽然有点晃动的迹象,但还是坚持了数十秒,让她能看着别人一个个走过,自己依然在原地。
她也借此发现了一些刚才没发现的细节。
十一个“纸片人”的服饰看似有差异,但是把差异之处拼起来,竟组成了赵银铃的完整穿搭。
有的人,戴着银色圆框眼镜,与赵银铃同款。
有的人,戴着刻着“宝”字的银手镯,与赵银铃同款。
有的人,戴着刻着八卦辟邪阵和一左一右两只小猴的银制长命锁,与赵银铃同款。
有的人,发带上别着一朵银白色的小花,与赵银铃同款。
有的人,脚踝上挂着一圈垂铃的银链,与赵银铃同款。
……
联想到赵银铃在“重症病院”表现出的异能……她好像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连人带椅一起制住,以一种拖行的姿态,跟着这诡异的队伍前行。
?!有没有搞错啊,这都行?!
被两只椅子拖着前行,还明显感到脚下越滑越快的樊谷,内心是崩溃的。
……先不去计较为什么连椅子都会跟着走,现在这个状况,如果她放手,可能会因为惯性后仰狠狠摔倒,后脑勺撞地,当场报废,如果她不松手,可能会因为加速度的作用失去平衡,向前撞去,立即被椅子撞昏迷,或者更惨,直接卡进两个椅子间的缝隙,变成肉泥……
!停,停止这些糟糕的幻想!不要把自己的受难可能想得那么详细啊!!
……樊谷最后还是抓着椅子来到了实验室。
其实这不是她自己选的,因为她发现就算自己中途手滑,也被椅子吸着,换句话说,不是她抓着椅子,是椅子抓着她。
颠簸了至少十几分钟,终于来到目的地,等到椅子停下来时,她已经瘫软在地,像条死狗。
好消息是,一个熟悉的,亲切的面孔出现了,把她扶了起来。
坏消息是,那人一身护士装扮,另一只手还拿着巴掌大的恐怖针筒。
樊谷一下子恢复了活力——垂死挣扎的应激式活力。
她火速推开眼前的人,向后弹跳三步,避之如蛇蝎。
“!!林……你离我远点!!”
她不管那人是不是真的林胜迹,敢给她打那么恐怖的针,友谊就走到尽头了!!
对方笑着安抚她:
“别怕,不是给你打。毕竟你是‘原型’,得保持原汁原味。”
……所以这里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看出她的疑惑,对方示意她抬头看天花板。
樊谷好奇地抬头,只见她头顶上方的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一行字:
掌握身体,尽善尽美,人人都可以做西施。
樊谷盯着那行字,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拼在一起,怎么看着那么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