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你不是有她的联系方式嘛?”
“赶紧发个邮件……”
樊谷冷冷地打断了那个声音。
“你真的很烦啊,不要教我做事。”
“把一个混账除掉算什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啊?一定有办法让他认罪的,时代早就变了,现在能处理好这种案子的律师多得是……”
那个声音沉默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樊谷才懒得管祂怎么想。
她拿出珍藏的一段视频开始重温。
那是她很喜欢的一个资深律师姜嫄的采访视频。
视频中,姜嫄自信而坚定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仿佛自带光环。
“……对于网友们的常见疑问,我已经解答了。主持人刚才问我对这类案件是什么看法?三个字:要重判。”
“在现行法律条文和大多数判例里,对于所谓'亲密关系'中的故意加害者,都比一般加害者要宽容……许多法律从业人员,乃至普通人也认为,出于爱的执念而造成的伤害,比一般的伤害更情有可原。”
“但我从未改变过我的想法:爱绝不是,也不该成为免罪符或降罪符。先贤早就总结出,人心有远近之分,有爱恨之别,爱之欲其生,如果一个人对所爱之人都能痛下狠手,他一旦看别人不顺眼,岂不是更加残酷无情?这样的人不重判,反而轻判,岂不是在鼓励罪犯以爱为名,掩盖罪行?”
“双亲虐待子女,会遭到法律和舆论的围攻,凭什么放到亲密关系里,加害者就要被宽容?难道不可割断的血缘关系,比不上两个陌生人之间变幻莫测的感情?更何况,很多所谓的'亲密关系',只是一方的死缠烂打,这根本不足以被称为社会关系,只是单向的骚扰……哪怕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伪亲密关系而已。”
“我从业二十余年,一直致力于帮助在亲密关系或伪亲密关系中受到伤害的人获得应有的赔偿……”
说到这里,主持人不知何故打断道:“可是也有传言说,您对于受害者有些同情心泛滥,无论受害者是否有错,您都会诱导法官对加害者做出最重的……”
姜嫄笑意消失,严肃地说道:“我以为这是一档用事实说话的采访节目,竟然也像不入流小报一样,拿传言来质疑我?就算要质疑我,你的态度也很不专业,什么才叫同情心恰当,什么才叫同情心泛滥,你是以什么身份,用什么资格来定义的?受害者是否有相应责任,不同受害情况下如何判定责任归属,你自认为不知道从哪看的传言,还有你自己的揣测,比我们资深的法律从业人士更有资格判定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百分百的胜率,是靠法官集体发晕得来的?你是在质疑我国司法体系吗?”
主持人尴尬了一会儿之后,哂笑道:
“感谢姜律师的分享,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姜嫄是个很有争议性的律师,像这个主持人一样质疑她的并不少。
不过,查了她接手的案件之后,樊谷只觉得,这种人的存在,给她这种无钱无权的民女极大的安全感。
她经常为许多案件实录感到憋屈:当女人成了异性关系中的受害者,似乎不敢反抗或无力反抗就是默许对方犯罪,敢于反抗则动不动就被判个防卫过当甚至故意伤害,一群群所谓的正义使者都在那共情男罪犯,鸡蛋里挑骨头地给罪犯找理由,给受害者找罪孽,用各种受害者有罪论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给罪犯减轻罪责。
而现在,只不过是像姜嫄这种坚持要扯掉“爱”的遮羞布,让加害者付出应有代价的人多了起来,竟然就有一大堆人觉得她们是同情心泛滥,可见果然还是姜嫄们不够多,哪怕再怎么高效,也赶不上前赴后继,势如潮水的“深情罪犯”们让某些人产生同情心的频率。
但是那样的人就像黑暗里的光,只要有一束,就足以让人继续相信光了。
所以看完那个视频之后,她的烦躁消失了。
就算真的要打官司又如何?总能找到姜嫄那样的人为她们辩护。
就算找不到那样的辩护人,她不是还有甄妙言这个人证吗?看起来关系要好的近亲属的指控,对于任何被告都是重锤,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把原告变成被告。
甄妙言想诱导她走另一条路,未必她不能反过来让她改变想法。
没有光的时候还能自己发光,如果自己的光不够,就想办法把别人点了……不是,让别人也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