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人正是牛富,“生财有道”的牛富挖掘出了尤大郎的另一“妙用”:让他伪装成女人,去获取村里女人们的信任,套取她们的逃跑计划,或是直接鼓动她们逃跑,然后再把她们抓回来,拿感谢金。
就连那次尤大郎逃跑,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为了让别人相信,“尤大娘”是个追求自由的女人。
可笑的是,把尤大郎当玩物和骗钱工具的牛富,因为愿意给他一点点赃款,愿意给他介绍别的玩家,被他当作大恩人,言听计从,而真正把他当自己人,对他真诚相待的女人,却被他仇恨、伤害。
用他自己的混账话说,就是:“要是女人都争气点,不要被人看不起,我怎么会因为像女人而被欺负?……我一生的苦难都是由女人而起,我逃不了,她们也别想逃!……”
众人都沉默了。
骂点太多,一时不知从哪开始骂起。
白芳气得发抖口吃:“你你你,你就不怕遭遭遭报应吗!举头三尺有有有神明!”
尤大郎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悲凉地说道:“什么神明?若真有神明,我烧香拜佛行善积德时为何处处不幸?若真有神明,为何我总不见恶人遭报应?我早就不信神了,只有心肠硬起来,日子才能过得好!”
听着这些话,樊谷的心越来越凉。
她感到脑子嗡嗡作响,这种嗡嗡的声音还从脑子扩散到了耳朵,耳边的声音也遥远了起来。
难怪啊,难怪别人都叫她仙人,只有尤大娘叫她贵人。
原来这是尤大娘人设上“不信神仙不信报应”的暗示啊。
如果她没猜错,在她选择答应帮许芳救其他女人之后,等待她的最大危险,不是村里拦路的邪恶NPC,不是山洞里忽然出现的野人,而是尤大娘……不,尤大郎这个隐藏在“被救者”当中,还一直扮演着“正义贴心大姐”的内鬼吧。
外敌在明,内鬼在暗,发现内鬼的难度本来就更高。
在解决了很多外敌,心情最为放松之时,也是最容易被内鬼趁虚而入之时。
如果不是她多想了一下,多试探了一下,她现在多半已经吃了果子晕了过去,然后被内鬼叫来的村里人卸掉武器带回去,卖到另一户人家,彻底game over了。
果然是个危险的陷阱。
她及时地发现了这个陷阱,惊险地阻止了最坏的结果发生,她应该高兴的。
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想起现实中许多女性,就是因为太有同情心,被“弱者”害了。
这世道,总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教女人要善良,要共情,要柔软,要善良到看见个“弱者”就当朋友,甚至当同盟,要共情到觉得“苦难”的男人就能理解女人的苦难,要柔软到觉得比大海还深的隔阂都能靠协商解决,比钢铁还硬的心肠都能靠良言感化。
等她们因为善良错信了人,遇到危险,又来指责她们天真愚蠢,活该被骗。
尤大郎值得同情吗?或许吧。但她同情心有限,一点也不想分给他。
所以她静静地看着愤怒至极,转为失控的女子们,捡起尖锐的石块,把尤大郎活活砸死。
不是她不想加入,而是她挤不进去,索性在旁边看戏。
连早就被吵醒,得知了原委的小女孩二丫,也加入了这场叛徒讨伐战。
看着她小小的脸蛋上嫉恶如仇的表情,看着她毫不手软的动作,樊谷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庆幸。
女孩子,还是要从小就狠一点,才不容易受欺负。
樊谷恍惚了很久很久。
后面的事,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云雾和隔音壁,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从牛家兄弟那里搜来的金钱分给那些逃出来的女子的。
她记不清喜鹊在分批送那些女子回到故土之前,她们是如何对她说感激话的。
她记不清系统恭喜她成功识破阴谋,救下这些女子,达成西王母的期许之后,她又得到了多少来自她们,还有西王母的好感度。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在系统提醒下,去到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织女”沐浴的圣心湖,找到西王母所说的秘密心法。
直到翻开那本心法,发现那上面竟然写了接下来九个副本的提示线索和注意事项,她才稍微恢复点知觉,从长久阴郁的心绪中走出,久违地笑了。
看来,多绕了那么多弯,多受了那么多惊,多吃了那么多苦,坚持到这里,还是很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