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过几日让花房把君子兰也摆出来,待岁朝前开了花咱们一起去看。”男人让青年坐在铜镜前,自己拿起桌上的梳子把他的长发捋在手中,一缕一缕温柔地梳着。
景玉甯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直到从铜镜里注意到帝王还没把外衣褪下时,他才抬起眼,稍微转身向后看着他。
“陛下怎么不换衣裳?内殿炉火旺小心上了火。”他缓声道。
赫连熵嘴角止不住上扬,心喜于景玉甯终于也开始关心他了,只是还未开心太久,这下一句就把他又打回了原型。
“人一旦上了火就容易感染风寒或湿热,耽误前朝政务不说,臣还要与您共住于此,也是不好受。”
赫连熵:……
“玉甯不必担心,朕的身体康健得很,传染不到你。”男人的语气顿时变得又硬又冷,说完后看着离他怀里不到一尺的纤薄身子,又补道:“朕还希望你这体弱多病的身子能把所有坏毛病都传到朕身上,让朕替你全分担了。”
景玉甯听他这样说着,又转回身不再出声。
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赫连熵心里又痛又气,给他梳完了头,把梳子“啪”的一声重重放下,眯起眼,紧盯着人道:“朕不换外衣是因为还有其他地方要去,皇后今夜且先入塌安睡吧。”
说得就跟景玉甯哪次在塌上等过他似的。
只是这个时辰帝王有事外出确是罕见,景玉甯顿了下,而后站起身面向他问道:“陛下是要去中殿理政吗?”
很满意人的反应,赫连熵的邪恶心思再起,就是不告诉他:“你不必猜了,先去歇息吧。”
说完擦过景玉甯的肩,大步走出了寝宫。
……
“少爷!”
过到一盏茶的功夫,景玉甯已被宫人服侍完毕正腰垫软枕坐在榻上看书,只见夏灵这时跑进了殿内,小脸气得又圆又红。
景玉甯闻声看向她,有些错愕地蹙起眉放下书,来回看了看,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少爷,你知道皇上现下是去哪里了吗?”她跑到景玉甯身前,站在塌边急得呼吸大喘手舞足蹈。
景玉甯摇首。
“皇上去了霜月宫!!”姑娘洪亮的嗓门都差吼出来了。
“皇上去找他老情人叙旧了!!你说这个人怎么这样,真是狗……”她方要把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说出来,然意识到自己与少爷如今身处何地,只能硬生生地把话又吞了回去,改道:“冷落那贱人这么久,皇上这是又想起来她的好来了!我呸,花心大萝卜!!”
景玉甯眨了眨眼,显然也未料到赫连熵夜中出行是为找湘贵妃。
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就从短暂的惊讶平复如常,“灵儿,”他唤道,手中的书被夹上玉签,继而合上。
青年抬起眸,对着怒火中烧的姑娘讲道:“帝王是天下之主,整座皇宫都是他的,他去哪旁人都不该有非议,所以不得胡言更不得抱怨,知道吗?”
殿中燃起的龙涎香此时熏得他有些呛鼻,几声干咳后夏灵迅速地跑到桌台前倒上水,将杯子递到景玉甯的手里。
温度适中的清泉润到喉咙,滑过胸腔再流进肚里。
景玉甯闭上眼,喝完了整杯水后把瓷杯又放回到夏灵的手上。
“哎…”
他向姑娘招了下手,让她坐到塌前来。
主仆二人就着相近的姿势在殿中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多是景玉甯苦口婆心的劝说与小姑娘撅嘴不甘的模样。
后来见少爷连打两个哈欠是真的犯起困了,夏灵耷着额前的碎发为他再接一杯清水放到塌旁的矮坛上,之后给人掖好被褥就静声地退了下去。
烛光熄灭,冷灰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出苍白的微茫。
陷入寂静的寝宫内,原本闭上眼睡着的青年再度悄无声息地将双眼睁开,他看着前方宽大的床榻上落空的位置,几度纠结后终是伸出手,极慢地抚在了有些冰凉的枕褥上。
两个人躺在一起时总觉得狭小紧促的床榻,此刻一个人睡在上面却又感觉大得过分。
只是再一回想来,比起自己对赫连熵冰冷的态度,景玉甯也不禁觉得,若他是帝王,早该选择与湘贵妃重修旧好,共续两情相悦之缘。
指尖埋进帝王空荡的塌褥,往里一点点扣着,弄出一个凹洞来。
少顷,青年终于回过神,把手指又仓促地收回到被子里。
他被一阵无解的絮乱搞得慌了神,许是男人这些日子待他实在太好,纵使心中无爱,也在潜移默化中染上了男人的影子。
几番辗转,终是无果。
最后,景玉甯背过身去,再次闭上了眼。
……罢了,
他想,自己今夜或许终于可以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