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晴空,万里高阳,白云似浪花翻滚打在天边。
政华殿中来了一位罕见老翁,他白发苍苍身形挺拔,一袭修道黑衣气质清幽,徒有仙风道骨之姿。
这是皇上特命大监亲自请来的世外高人,自先帝在位时就任庐山第一仙师,如今年岁已过百二十有余,但依旧高视阔步精神抖擞。
这回请他来不为别的,只为给皇后修宫一事。
自赫连熵将景玉甯带入政华殿寝居,重修皇后宫羽的章程就在心里落了底。
只是那时因太后把持深宫又有李党作祟无暇分神,再有沉风铭一事让帝王私心里欲把景玉甯关在自己的身边时刻看着,便暂且搁置了。
可到而今,太后势力与李党已在相继除去,沉风铭也回了襄国,景玉甯做为皇后即便与他共住,在生活上虽并无不妥,可人到底是一国之后,总该有一所宫殿气阔震中。
赫连熵想了许久,大婚之夜是二人伤痛所在,坐落正宫的坤明宫是再住不下去了,如此只有把旧东宫全部推翻,在其之上修建一所新殿。
考虑到景玉甯是大尚国有史以来第一位男皇后,命格所定风水的位置与历代女皇后有异,故而帝王便令仙师以当朝皇后的生辰八字另起挂相,测算其气运以定方位。
只见白发老翁盘坐于地,四方立烛誓天冥启开道,从生辰至卦爻世应相位,动爻之爻变自乾至巽无一据悉。
那高燃的火烛在挂象图腾中扬风变换,墨下几笔阴阳六道纵横而列,随八卦阵中瞬息万变。
几炷香过后,仙师掐指默念,半晌睁开眼,言道:“皇上,老拙所见皇后运源挂象已现,六卦即通。”
赫连熵旋即一展衣袖,大监便把仙师画出的六幅挂相捧放至帝王面前的桌上。
此卦以乾为首,相继兑离震巽坎,依次共生六卦。其中艮坤二卦以生辰居所为解,融风水方位,成奇门遁甲推算之局以定新宫正向。
帝王仔仔细地把几个卦象来回看上一番,只是对于连山归藏周易他所学不深,仍需仙师解析才得理解。
几笔横段阴阳浓墨成干,御用白纸在金殿之中细闪微粒,赫连熵抬起眼,颔首道:“仙师请讲。”
仙师正跪立身,拱手:“皇后命中六象如是所见。”
他依照乾兑离震巽坎的顺序,逐一答曰:“以挂象呈现,皇后命相腾凰,聚灵万物,生而王者,奈典云多劫,凤阔疆土,德仇并济。”
赫连道闻之皱起眉,有些不解道:“离卦其意,皇后生而为王?”
仙师拱手再道:“回禀皇上,以命相图解,皇后确为一土之王,然族落沦夕,运途转换,现已化王为凤,凰权天下。”
“族落沦夕,运途转换。”赫连熵抓住仙师说的重点,再冷声反问道:“皇后乃当朝宰相之子,景怀桑正值飞黄腾达功侯万事之时,何来族落沦夕?若言运途转换,他从出生便是景氏幺子,纵嫁予朕为一国之后也于情理之中,又何为转换?”
他眯起眼审视起仙师,“仙师莫非是占错了卦。”
此言危险之意溢于言表,震慑得在场众人皆一身冷汗。
阵中的火烛在此刻被刮进的过堂风熄灭,冒出淡黑的青烟。
然仙师无愧为修道高人,他虽是将首叩下,但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得无半分波澜:“回皇上,老拙也不知挂象为何以此呈现,但大道所规绝无错隙,六象既已相通便说明其确为皇后命相。”
这话使得赫连熵的神色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沉默地盯了仙师半晌,而后启唇道:“皇后德才兼备心怀天下,世人徳而望生。这‘得仇并济’之卦实属不吉,仙师有何化解之法?”
仙师直起上身,神情肃穆地想了想,最后却叹出一口气,摇首直言:“大道既定,人力无可更改,只得为缓舒延,待加以时日得之弛煦。”
赫连熵心底一沉,方要开口责备这仙师无能无为,可在第一个字脱口之前又不得认同仙师所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在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拿起笔,以笔尖沾墨,落在一张崭新的白纸之上。
“既是如此,仙师仍该尽力护得皇后周全。”他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一番台下不远处跪坐的老人,横撇捺的浓墨随笔的运作在纸上渲染开来。
“朕为皇后的宫羽想出两个字,”说着,帝王提笔书下二字。
圣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