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铜砸砍,扑尘呼啸。
火炮轰进人海,震耳欲聋中兵戎相击。
淌满鲜血的人与武器散落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百姓在郑江河先前的带动下化作骇人的亡命徒,与军兵作战竟一时间不分上下。
沈崇元甩去刀上的血,冲到最前迎敌。他变换起阵营,把媵民层层围进圈中。
双方争斗不到两个时辰,终而高下立判。
沈崇元驭马伫足,鹰眸扫过被士兵押下的一张张面庞。里面有在第一日与李义庆一起拦截他们的人,也有在营寨里见过的,却唯独不见郑江河与李义庆的身影,于是问道:“郑江河在哪?”
站在前面头破血流的媵民冷笑出声,以极度憎恶的眼神盯着沈崇元,说:“郑大人岂会被你等小人擒拿?快,杀了我们,早点向你主子交差!”
话音一落,其余百姓也跟着恶劣地笑起来,他们眼神里充满着决绝与狠毒
沈崇元看他一眼,漠道:“本将不杀你们,也不会严刑逼供。”
他抬首对众士卒下令:“把他们全关进牢里,无本将之令任何人不准动用私刑,违者军法处置。”
“你少在这里装什么君子!”怒骂声乍地盖过来,大嚷着嚎叫:“要不是你们毒杀郑大人不成反而害死了李大哥,现在早就把我们全处死了,装个什么!”
沈崇元诧异刹那,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士兵扣住头压到地上,嘴里一面痛哼一面污言秽语地唾骂。
沈崇元勒紧缰绳,来到他面前,让士兵放他起来,问:“你说谁毒杀郑江河李义庆?”
这人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呸了几口,吐掉泥沙后,抬起头怒目而视:“不是你还有谁!杀了人还不认账,大尚国净都是你们这些孬种!”
“嘴巴放干净!”将领冲上前就要抡起一记硬拳,只是还未打过去就被马上的沈崇元抓住了手。
“你想第一个被处死吗?”沈崇元怒叱。
将领猝滞一瞬接着猛地跪下,对沈崇元叩首: “请沈将军恕罪。”
“自己领二十军棍。”沈崇元睥他一眼,随即看回地上的媵民。
他心中有所疑问,可见这些人的表情也知再问无意,继而暗叹口气严色道:“本将无意伤人,但你们若肆无忌惮,也莫怪刀下无情。”
他拿起手中的马鞭,对众兵重令:“本将虽禁你们动用私刑,但对反抗者,亦可先斩后奏!”
说完,他驾起马率大队径直往县衙府的方向去。
片野里干枝絮乱,群马飞奔踏起乌浑狂风,从远处看尽是一片黄土。
沈崇元驭速极快,越过无数丛林,向县衙府飞奔而来。
他脑海里计算起适才的交战,郑江河显然保留着炮弹的数目,既然不是针对他,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
——那里绝不能倒!
细石擦过眼睛,割出丝缕飞血,沈崇元驾绳的手不曾有一刻停歇。战马极速奔腾,恍然中形已如风。
他膛目欲裂,心口跳动飞快。
要是那里倒下,媵都才真是大乱了!
然则,
“轰————!”
骤然间震耳欲聋的巨鸣使大地为之震动,铁蹄险些踩空惊得向后翻仰。
沈崇元抓紧缰绳稳住身形,继而甩出鞭子越过不远处的岩石。
战火硝烟极快地熏染至十几里外,待他们闯进灰烬与迷雾终于抵达县衙府时,那里已被夷为废墟。
数以千计的义民与百姓都杀红了眼,匾牌跌落被踩至细碎,内外血流成河。
沈崇元口中尝到一股腥咸。
“保护县衙,去寻于霏!”他极快地整顿心绪,当即下令。
“是!”军兵各分三路入府,他则率领一支先锋提刀开战。
火弹穿梭在人海,打碎的血肉四处横飞。沈崇元从马背上越下,一面应敌一面找寻郑江河的身影。
他一刀刀砍在粗麻布衣的身体上,百姓绝望与恨意的怒吼比尖锐的刀锋更狠更利地扎在他的心窝里。
他在与珀斯国征战的这些年里早已见惯了火炮枪弹与横尸遍野。
可当下却是让他最痛彻心扉的一战。
“放下兵器,本将不杀你们!”战斗中他不断吼出这一句话。
只是砍斗声响彻耳边,死死压过了他的声音。后来他的嗓子哑到只剩三分,口型仍不死心地张合。
在打到离近县衙府主殿时,他终于见到了苦寻已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