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坐回到座位后,赫连熵长袖一挥,国宴开启。
长鸣殿内顿时响起悦耳的丝竹乐声,婉转悠扬的旋律萦绕,一个个穿着靓丽精致的舞女从外入场于殿内红毯之上,她们步态轻盈身子婀娜,随音乐翩翩起舞甚是娇艳美丽。
宫女们也都各个打扮得明艳动人,她们拍着队纷纷上前为各个桌端菜倒酒。动作细致考究,很是利落。
待所有人的酒盏已满,高官全体起身,为赫连熵与景玉甯敬酒,异口同声道:“臣等祝皇上皇后龙凤安康,鸾凤和鸣,大尚国运永世昌隆!”
赫连熵与景玉甯也双双举起酒盏,向四面八方各处一敬,随后一口饮下。
烈酒滑入喉中,景玉甯微微皱了下眉。
他素来没有饮酒的习惯,在家偶尔饮酒时也只偏爱蜜酿花果酿一类的甜酒,香甜可口且不置人醉。
国宴上的酒自然都是品相极好的酒,可这样的酒通常也属烈性。
景玉甯放下酒盏,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喝这样的酒,他想着。
第一次是在帝后大婚宴上与赫连熵共饮的合卺酒,那个酒亦有何欢之效用,自是很烈的。
只是那时自己的心满是爱意与期待,喝什么便都觉得很甜。
其实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时的菜与酒其实也不过是与之现在同样的味道。
他无奈地颔首淡笑了一下,往口中放入半颗被宫女拨好的晶莹剔透荔枝,滋味冰凉香甜,在口中水润充盈。
从而由此可见,人的心绪有时的确足以改变味觉。
只是未等他分神些许,景怀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将他思绪回笼:“老臣再敬皇上一盏。”
顺着声音,景玉甯与赫连熵一同看过去。
只见景怀桑面带笑容正站起了身,双手高举酒盏到与眉额平齐的位置,对赫连熵言道:“小儿景玉甯能得皇上看重,是老臣荣幸之至。小儿自幼便一心倾慕于您,如今得偿所愿,老臣甚是欣悦,景家蒙受皇恩眷顾,实在感激涕零,故敬皇上此杯,以表老臣忠君之心。”
赫连熵在听到景怀桑说的那句景玉甯自幼倾慕于他时,双眼带着笑意看向了景玉甯。
景玉甯低下头露出腼腆一笑,美人羞涩的样子实在绝美,赫连熵被他这一笑迷得一时间钩动了心神,连眼中也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赏惜。
他本想开口低声问他景怀桑所言真假,但在端量了景玉甯半晌后一抬头才想起景怀桑还在等着与他敬酒,于是这才将视线从景玉甯的身上缓缓收了回来。
他手拿酒盏站起身,对景怀桑说道:“宰相不必多礼,您是玉甯的父亲,也是朕的岳父,合该朕来敬您。”
君臣四眼相对,随即将整盏酒一干为净。
李群暗自冷哼一声,盯着景怀桑的眼神中很是不善。
执意要娶景玉甯的又不是赫连熵,而是太后。若没有太后牵线,景玉甯想进皇宫都是做梦。现在景怀桑倒是想隔开太后直接与赫连熵拉拢关系了,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赫连熵与景怀桑态度亲近地寒暄了几句,待景怀桑坐回座位,下一个等待敬酒的高官便见机起身跟上,中间毫无空隙。
景玉甯嘴角抿着笑,任何高官敬他,他都拿着酒盏周全地回礼,在烈酒碰入唇时,控制着量度轻尝一口。
正当景玉甯饮完半盏后,一个让他熟识的声音忽而响起:
“皇后娘娘,多年未见,娘娘风采更甚,这盏臣敬您。”
景玉甯抬眼,看见站起身说话之人正是通政使丛骓。
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人注目无数。
景玉甯还在景府时,景怀桑极少带他出来见客,所以大体的朝堂官员在帝后大婚前都并未见过他。而丛骓的话间却透露着他们似乎很早便已经相识了。
景玉甯心中渐冷,想到此人当年是如何陷害国辅与岳黎,又迫使岳斋私塾不得已关闭皆历历在目,而现在这人竟还敢在他面前提及多年一词。
他拿着酒盏的手悄然间握紧,暗叹这群牝鸡司晨当真猖狂到了极点。
只是很快他便压下了心口的积怨,神色自若地举起酒杯,依旧是保持着自从入席时就一直挂在脸上的从容微笑,对人回道:
“本宫与通政使的确许久未见,通政使别来无恙。”
“劳娘娘记挂,臣一切都好。如今娘娘成了皇后,可谓一步直冲天宵,当真是福泽深厚。”丛骓道。
景玉甯笑道:“通政使过誉了,这些非本宫福泽,全赖皇上垂怜。”
丛骓目露赞许:“皇上与娘娘今日一见当真天作之合,都是万福之人。”
“那便承通政使吉言了。”
说着他举起酒盏于唇前一饮而下。
仰头的瞬间,在衣袖遮盖之下,一抹带着冷意的寒光发于浅眸之中。
可随后伴着他饮完盏中酒,衣袖降下,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美貌容颜依旧是一副温柔稳重的模样。
无人看到方才那一刻景玉甯眼中可以称之为带有杀意的眸光。
唯有坐在景玉甯身旁看似无意实则暗中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赫连熵径直将那刹那间美人双眼中阴森的寒意收入眼底。
他眼看着景玉甯如变脸般在放下酒杯时又即刻恢复了和煦的样子,然后语气温婉不失皇后气度地言道:
“通政使此酒本宫先干为敬,一滴不留。”
而丛骓也拿着酒盏恭敬地拱手道:“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喜不自胜。”
说完一仰头也把整盏酒全数喝完了。
赫连熵轻轻一笑,觉得自己的这位皇后确实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