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宰相府内,景氏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起了争执。
景辰的声音在里响起:
“爹,您明知道太后和皇上此举的用意,又怎么能把甯儿送入那虎口里去?”他把一张精致的红纸拍在桌上,神情凝重。
景怀桑道:“阿辰,甯儿是去做我大尚国的皇后,有多少家明里暗里相争都来不及,现在太后主动找到甯儿,这是何等抬爱?况且我也看得出来,甯儿这孩子是真心喜欢皇上。”
“甯儿能懂个什么,他连皇上现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景辰急道:
“赫连皇族分明是要以甯儿胁您交出权势,为他们所用。甯儿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这孩子是被咱们全家宠着长大的,他的心性根本不适于留在宫中。”
景怀桑皱眉:“太后今日已经把红书纸送来了,就等着回绿帖,你让爹如何在此时回绝?”他语气严肃,以锐利目光责问景辰的不懂事。
景辰罕有地无视了父亲的脸色:
“难道您都不觉奇怪吗?”他睨了一眼桌上的红纸,
“这都马上要定亲了,太后却在信中命咱们一家保守此密。若他们真心想娶甯儿,又何必要藏着掖着,就好似怕被谁发现一样。”
景怀桑喝了口茶,他自是明白怎么回事。
如今要娶景玉甯做皇后的是太后,又不是皇上。
赫连熵已有心爱之人,一心想立那襄国质子做大尚国皇后。
可太后看不上她。
为暂缓赫连熵的心气,太后趁新帝初登基大权仍握于自己手中之时,用了一招偷天换日。
假作同意赫连熵的请求娶湘容为大尚国皇后,实则在大婚那日,她会悄悄把坐在轿子里戴着红盖头的人换成事先定下的景玉甯。
到时大征册立已毕,生米煮成熟饭。立于天下人面前,料是赫连熵当时再不乐意也没了转圜余地。
景怀桑暗嘲太后一党目光短浅,只看到景家疼爱小儿子就想把小儿子弄去皇宫以此来控制他,可他们殊不知,这从小不谙世事、天真无暇的小儿子亦是他景怀桑攥在手里多年的一枚底牌。
赫连皇族如今这样一弄,虽然把顺序提前了,但并不影响他这些年来精心筹划的大局。
“既然如此,那就把甯儿唤来,看他是何意愿。”见与景辰争执不下,景怀桑转头差人把景玉甯叫来。
应侍很快就把三少爷带了来。
景玉甯一身布衣常服,梳着与外头平民百姓一样的普通发髻,容貌却不减分毫。
他走进书房,向坐在面前的二人乖巧地拱手行礼:
“父亲,兄长。”
景辰看着眼前靓丽标致的弟弟,心中愈发怅惘,他开门见山道:
“甯儿你告诉大哥,你可愿嫁给当今圣上?” 他悄悄瞥了眼一旁的父亲,以眼神暗示景玉甯,
“大哥想听你一句实话,只要你不愿,大哥就算赴汤蹈火也绝不会把你嫁给他。”
听到自家大哥这么说,景玉甯眼珠子都瞪圆了,他赶忙摇头,随后意识到不对又赶紧点头。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瞅着大哥,声音急切道:
“大哥,我愿意的!”
他眼底清澈如镜,好似隐隐发着星光般的微亮,那诚恳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羞怯: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我不在意做不做皇后,只要能嫁给他,无论让我做什么甯儿都愿意。”
美人因害羞让面颊染上了微红,衬得那朱色薄唇更加红嫣。
他浅色的瞳眸恳求般望着兄长,好似有说不尽的话。
景辰看着弟弟露出的懵懂与羞涩以及那急切到藏不住的欣喜和向往,他无奈地垂下眼睑,沉默良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
此时,新帝寝宫内。
“娘娘今日可真美。”一旁服侍湘容梳妆的侍女杞鸢柔声赞叹道。
湘容对着铜镜莞尔一笑,“去给我拿那件嵌了金丝与翡翠的红色蜀锦衣,熵最爱看我穿那身了。”
“是,娘娘。”杞鸢应道。
湘容被一群身着淡绿色服饰的侍女们围着,为她穿戴精致繁琐的衣装。
她对着铜镜转了一圈,挑选半天后终于选好了一支做工极具华美的牡丹金簪。
“好看吗?”她问。
众侍女点头,杞鸢笑着给湘容戴上手镯护甲:
“娘娘实在是美极了,您一定是历朝历代最美的皇后。”
宫内除了太后一党外,所有人都知晓在赫连熵这些天的据理力争之下,太后最终同意迎娶湘容为皇后的事情。
让众人更为吃惊的是,太后一反之前对湘容的态度,竟为了抬举出身低微的她主动要求置办婚仪的一切事项,助她正言顺地得到大尚国百姓的认可。
赫连熵也很快同意了太后的要求,全权交由她来置办所有事宜。
作为一国之君,手头上总有理不清的政务奏章。他本身对婚庆这类只走形式实则毫无意义的仪式不甚在意。
只要能娶到他想要的人,一切随太后布置便可。
得到了太后的认同,虽还未成婚,湘容在宫中已然成为了所有人敬仰的一国之后。
嘴甜的宫人们更是私下里唤她皇后娘娘以讨主子欢心。
湘容带着一盒小食在路上与侍女杞鸢说说笑笑,身后诸多侍从跟随,阵势浩大很是风光。
然而刚一踏进政华殿,就听“砰!”一声巨响,连带茶杯和桌子摔碎掀翻在地的声音。
她被惊了一跳,连同小食都差点掉到地上。
她与杞鸢对视一眼,见侍女颦蹙摇头,也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