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的政华台中,也终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偌大的政华台,只有越王和越国相国孟庆华这一对君臣,接待着那位到访越国的不速之客。
麒麟才子之名传遍九州,乃是明怀玉。
世间有人传,麒麟才子都有个特征,不束发,越王看自己朝中的晏殊,好像是除了上朝,都是不束发,如今看着明怀玉也是如此,一袭白衣淡雅,想来那说法也是真的。
越王出了名的爱才,他朝中已有一位晏殊,若是能再得一位麒麟才子,那真是再好不过。
“明怀子,此番既到访越国,不如常住?”越王笑问。
明怀玉年仅二十五,却看起来比常人沉稳太多,只是谦敬道:“谢大王厚爱,外臣此番来访,乃是有事相求。”
越王和相国对视一眼,各自明了几分,道:“说来听听。”
明怀玉于是起身,郑重道:“周室势微,九州虽是四国鼎立,然,晋,赵,费,郑,杞五国互为邻国,蕞尔小邦,虽寡难敌众,然戮力同心,众志齐则力可拔山...”
“在下不才,使五国达成合纵之约,持五国相印,愿奉越国为,合纵之长!”
闻此一言,越王和孟庆华都有些惊讶,明怀玉所说五国都为小国,但若是合在一起,从国土来说,确实能与一大国相当。
但小国终究只是小国,在这四国鼎立的局面下默默无闻这许久,可明怀玉居然能说动五个小国合纵,让这五国也生出逐鹿的野心。
越国本势强,若再为合纵长,调动六国兵马,齐、瀛、卫,不论要灭哪一国,都是信手拈来。
这请求看起来十分诱人,越王却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再问:“若三国抵死顽抗,若三国也成合纵,反要伐我,又当如何?”
“大王不必多虑,绝无这个可能。”明怀玉十分笃定,“其余三国,从地势来看,齐困于越与五国之间,一旦开战,只能自保…”
“而瀛,对内与卫乃是世仇,对外,周边的西域十二国虎视眈眈,此二国,无论哪一个深陷战火,都无反抗之力。”
即使明怀玉这般笃定,越王深思下却仍有些不情愿,所谓五国合纵,听着势大,但这五国,也太小些。
越王不好将话挑的太明,便含蓄问:“即使寡人愿意做这个合纵长,但出兵可要有名,第一个伐的,又该是谁?”
明怀玉淡然一笑,道:“瀛。”
“瀛?”
“不错,瀛出兵覆灭稷下学宫,其余列国敢怒不敢言,而大王替天下寒士报仇,一来,是师出有名,兴仁义之师,二来,大王此举,定会让天下稷下学子对大王心向往之。”
越王捋着自己的胡子,只恨此刻晏殊不在这,他也好听听另一位麒麟才子的见解,他听明怀玉说的,好像处处都能让越国占了好处,可若要细细深究,胜败都是有几率,就这样各安一方又有什么不好,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况且,那五国,真的是太小了,明怀玉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要合纵,若无一大国仰仗,即使五国结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说拒绝只是张嘴的事,可他打心里想收了明怀玉,也明白若是拒绝,自己不实现他的志向,他又怎会甘愿留下?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越王脸都快挂不住了,偏偏明怀玉还好整以暇的等着,似乎是非要讨到个结果。
还是孟庆华懂了越王的心思,站出来说了句:“兹事体大,我越人向来不好战,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大王,依老臣之见,怕是没有这个必要。”
“相国此言有理!”越王得了台阶,赶紧接了话,“越人非好战之辈,且武安君才得胜归来,现下不宜再战,怕是要让明怀子失望了。”
对此,明怀玉默默叹了口气,说不失望,那也是假的。
论文,晏殊在此变法四年,论武,宇文护乃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越国得此二人,四年间国力蒸蒸日上,称霸东方,叫其余列国望尘莫及,如若在上者有心,何愁不能做一番丰功伟业?
他不禁摇摇头,越国有着整个九州最璀璨的将星,他所效忠的君主却是如此鼠辈,可叹生不逢时…
明怀玉释然一笑,越国到底也只是他的一个选择,并不是非越国不可,自然不做纠缠,起身道:“在下唐突,这便告辞了。”
“且留步!”越王还想做挽留,也没想明怀玉竟不多做回旋,忙道:“我朝之上,有你同门晏殊,明怀子何不与他一起留下,或者,寡人引你们见见?”
明怀玉笑而不语,如今晏殊在越国位极人臣,谁人不知这位文曲星,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今日要来?
他若是有心,想必今日的政华台,定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唇舌之战,可晏殊避而不见,他也能猜到几分其中的意思。
“多谢大王厚爱,大王可知,何谓故人?”
“故人之所以为故人,便是只有在旧时,才是友人。”
城墙之上,晏殊一袭白衣,目送明怀玉离去,他的眸子天生清冷,此刻却如潭水般泛着涟漪。
明怀玉走到城外等着的马车旁,刚掀开帘子准备上去,却听身后一阵马蹄咆哮,却是晏殊骑马追了出来。
“师兄!”
明怀玉上车的动作愣在了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晏殊,比起下山那年,长高了不少,他不禁有些感慨,从前的小少年,如今,竟也已是越国的文曲星了。
两位麒麟才子隔着不至百米的距离遥遥相望,明怀玉眼中滚烫,却对他笑着招了招手,“回去吧…”
曾共花间醉,同游月下吟,奈何缘已尽,空余泪满襟…
晏殊的马停在了原地,终究没有再跟上去。
他就这样在原地驻足许久,看着马车离去,其实只要他甩动缰绳,追随明怀玉而去,便没有什么各为其主的遗憾事,可其一,越王信赖他,其二,越国,有他割舍不下的人。
他知道,他是为了谁留下。
马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晏殊思绪早已飘荡在天地间,不由自主的回到那时的稷下学宫,以至于身旁何时多了匹马都不知道。
有人忽然托着他的腰把他从一匹马抱到了另一匹马,晏殊本想的出神,着实被这一下吓到了。
“你!”他本能的想说些什么,然而看清对他做这些事的是宇文护,对上他笑盈盈的一张脸,眉宇间自带一股风流之气,晏殊又垂下眸,再说不出什么话。
宇文护来的比晏殊想的早些,他早听闻今日有位贵客到访,据说也是麒麟才子,他只怕是来抢人的,便远远跟着晏殊,他本瞧着晏殊一人站在城墙,望着明怀玉远去的身影出神,那清冷如月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忧愁,他很不是滋味。
原本,那眸子里的清冷只会为他宇文护一人改变的,他吃醋,也怕晏殊会跟着明怀玉走,直到看见晏殊追出去,从来处于不败地位的战神也终于心慌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偏能所向披靡,但若是晏殊执意要去追随他的同门,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还好,他没走。
他将晏殊又往怀里推了推,让他靠自己更近些,知他此刻定是心情不好,他便故意逗道:“晏大人果真是麒麟才子,过几日可否赏个脸,教你战场上的射箭。”
夏日的午后,却带来一股秋日的苍凉,晏殊问:“那今天呢?”
“今天…”宇文护想了想,“带你去个地方。”
“驾!”
□□踏天驹嘶吼一声,扬蹄而去,晏殊学会了骑马,便显得没那么害怕,他可以无所顾忌的靠着身后人雄壮的身躯,感受着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任他带自己策马扬鞭。
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却只是一路飞奔,似是没有目的的,没有目的也好,仿佛天地之间,都只有他二人和□□那一匹马。
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踏平了怀中人杂乱的心绪,有些莫名的情愫涌上,踏天驹似乎跑出了劲,速度越来越快,二人的身躯随着马的动作起伏着,晏殊在此时回头,直勾勾望着这颗九州最耀眼的将星。
他的眸清冷却深邃,底下暗流涌动,是隐忍却热烈的爱意,这一眼,看的宇文护头皮发麻,让这破军星心甘情愿为之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