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大火来的太凶猛,人人都道是天灾,是不祥,这一天,是轻如鸿毛,也重如泰山,即使所有人都因为不祥不愿意记得,可瀛君该记得…
是十三年前的今日,他失去了他的妻子,儿子,女儿…
“没什么…”萧玄烨咽下喉间的苦涩,像是要给自己留一份体面,“今日,只是上官将军解了禁足,臣请问,若是将军无大碍,明日,可否早朝?”
瀛君一听,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随意答了句:“让他来吧。”
“是…”
地砖上映出的人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勤政殿的门外,空荡荡的勤政殿,只剩下了他一人。
为什么是萧玄璟?
为什么要在这一天,去陪那一对母子?
……
越王都,琅琊。
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国,在外行军四年,又夺下卫国雨霖城的不败战神宇文护,在今日,班师回朝,但据说这次回朝,是来找那位上卿算账的。
声势浩大的军队穿过长街,引得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宇文护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透露出一股刚毅之气,然而对这些百姓笑着打招呼时,眉眼间又带着股风流。
他胯下战马马毛一片黑色,光滑如丝,头部高昂,双耳竖立,所谓“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2],正是那“东面第一骏”之称的踏天驹。
越国宇文世家是出了名的武将世家,将才辈出,这一代原本有二子,而早些年间越国深陷战火纷扰时,宇文家也受其牵连,幼子走丢后生死未卜,长子宇文护便一人扛起了越国的军旗。
被封为上将军一职时,他只有十七岁,后又被封武安君,一人独揽越国军权,如今,已经二十七了。
军队行至王宫门口,越王更是携群臣相迎,看到得胜归来的将士,也是满脸的喜色。
宇文护瞥见越王的身影,下马大步来到他面前,重重跪下,“大王万年!”
“武安君快快请起!”越王笑的合不拢嘴,亲自将人扶起,还不忘夸赞一句:“不过三个时辰便拿下了雨霖城,将军威武啊!”
“哈哈哈!”宇文护也是满脸春风得意,但提及那雨霖城,他还是忍不住表现不满,“威武有什么用,臣在外浴血杀敌,可那位上卿倒好,转头把地给送出去了。”
说着,还故意提高了音量:“若那三百里地真能替大王再召回一位麒麟才子,臣倒是认了,可那上卿大人无功而返,把我这上阵杀敌的十万兄弟,当什么了?”
“你休要这么说,”越王耐心的劝着,“那位麒麟才子不愿入仕越国,也是我大越留不住人才,晏大人何辜?”
越王说着,往群臣里扫了一眼,却并未看见晏殊,问:“怎么晏大人今日没来?”
寺人这才上前一步道:“回大王,上卿府一早派人来回话,晏大人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来迎接武安君。”
“哦?”宇文护咂了咂嘴,愈发不满,“这文曲星好大的架子,大王都在这,他敢不来?”
越王原是最仰仗宇文护,可那麒麟才子他也喜爱的很,二人都是栋梁之才,手心手背都是肉,便笑劝:“麒麟才子毕竟也只是一介书生,比不得你身子骨强健,今日百官宴,寡人定让他来,看看我越国双星,一文一武,谁更胜一筹啊。”
“臣是个粗人,怕伤着他,大王还是将这宝贝才子好生藏起来吧……”
此后朝堂一阵寒暄,久不归国的宇文护也算重新弄清楚了如今越国的朝局。
那位有文曲星之称的麒麟才子四年前一入仕途便被拜为了客卿,一套“明实革新”的变法大有成效,此后又拜为上卿,而如今相国年事已高,朝野上下都在说,待孟庆华功成身退后,那晏殊就是下一个相国,不过只有二十三岁。
宇文护原是对那位麒麟才子没什么兴趣,一下了朝,他甚至没回将军府,转头去了南风馆,去寻了自己的“老相好”。
可惜武安君运气不大好,南风馆的人告诉他,那位琴师四年前便已经离开了那处地方,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四年前走的匆忙,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一夜痴缠,那细的如掌中物一般的腰身,每每想起来,都叫人回味无穷。
找不到旧时的情人,直到等着百官宴开始,他都无精打采。
……
月华如水,倾泻于巍峨的宫廷之上,宫灯高悬,一片璀璨,宛如星辰落入凡间。
章华台内钟鼓齐鸣,丝竹悠扬,一片繁华景象,宴席没有真正开始,宇文护却已经喝了一坛闷酒。
这一众乐师里,倒也有抚琴之人,可听着,总是差了点意思,当年听过那一曲高山流水,他哪还听的进这些凡音?
“上卿大人到!”
外头一声高呼,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往外探去。
这架势太大,本就烦闷的宇文护想到这位麒麟才子日里是如何不给自己面子,一时竟也有些好奇,身子往前一探,一抹清冷如月光般的皎洁便落入了眼底。
晏殊一身白衣不染尘世,矜贵清冷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让人不敢逼视,月光洒落在他那如墨的长发上,泛起淡淡银辉,更显飘逸出尘。
而眼眸又深邃如潭,泛着淡淡的寒意,唇边总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百官们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暗自赞叹,晏殊却似未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臣来迟,望大王恕罪。”声线如人,清冷如月。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越王看向他时,眼中欣赏之意都漏出来了。
晏殊在众人的惊叹中顾自坐下,随后越王瞄了眼宇文护,看这破军星的样子,怕也是被这位麒麟才子迷倒了。
宇文护早已惊的说不出话,这哪里是什么麒麟才子,这就是他那个老相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