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好一边嚼着饼子,一边抓紧对李童儿进行反骨仔养成教育:
“你是不是在想,六三哥哥好厉害,居然偷偷带了干粮出来,这样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李童儿作为一个年仅7岁的孩子,饿了有的吃已是满足,本没想那么多。不过在郝好这一年的调教下,已经没有那么傻白甜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慢慢说出自己的思考:“我们在幼安堂的时候,何时用饭都有规定,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差,今日晨会之前大家也刚刚用过早食,六三哥哥根本没理由带饼子在身上......”
“对咯!我们童儿越来越聪明啦!哪有人在食有定时的情况下随身携带干粮的!咱们这个六三哥哥啊——估计早知道今天有此一劫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独善其身,而是尽量聚拢伙伴寻找生路,动机起码不坏,还是可以再观察一下。
六三仍在按部就班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在孩子们啃饼的时候,他甚至不知从哪儿采了点新鲜的野果,带回来给大家解渴。
果子的味道很难评——酸涩中带点清苦,不过汁水确实挺多。
还好这些小孩都不是什么娇惯挑食的主儿,硬是皱着眉头把这些珍贵的食物一口口全部吃下了。
六三也没让大伙休息太久,几乎是最后一个孩子刚吃完手里的东西,他就催促大家起身,继续赶路。
他还时不时看看日头,似乎在确认时辰。但郝好有时又有种错觉,感觉他似乎在赶着去赴一个什么约……
紧赶慢赶,一群孩子还是没能在天黑前来到城镇。
毕竟这个小团体平均年龄实在太低了点,幼安堂虽然对孩子们进行过或长或短时间的拳脚训练,但体能毕竟不能和大人比,总是走一段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六三眼看太阳即将下山,就近找了个破庙,招呼着孩子们进去休息。
他身上带的干粮似乎已经吃完,也不再掏出新的食物来分给大家。只是叫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跟他一起多打点水来,一群人围起来喝水充饥,也能勉强对付一晚。
孩子们也是累狠了,有几个甚至没能等到同伴取水来,进了门就地一趟,便睡得不省人事。
夕阳隐入大地,月光流泻在堂前,破庙里更显安静。除了周围荒草地若有如无的蝉鸣,便只剩下个别孩子轻微的鼾声。
郝好见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心疼多一点。
她一方面庆幸孩子们都足够皮实,另一方面,也在为自己还有这帮人的未来发愁。
左思右想,东看西看……她突然就和六三对上了眼。
六三赶了一天的路,又跑前跑后照顾一大帮孩子,也是有点累了。
平日里总带点笑模样的眼睛,此时也没了笑意,但神色还是清明的,显然还打算守一波夜。
福至心灵,郝好把李童儿喊了出来掌控身体。
虽然已经到了幼安堂快一年,她顶着李童儿的壳时,一直不怎么主动接触周围的小孩。
一来她不是真的小孩,二来也是怕跟李童儿表现差异太大,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作为李童儿的大部分时候,郝好顶多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四顾,把个孤僻又对环境不安的小孩形象演了个□□成。
幼安堂收留的孩子们各有性格,她和李童儿出来活动的时间安排得也算合理,因此就这么藏在孩子堆里蒙混了一年,跟这位六三室长也就是点头之交。
而在六三的印象里,这个一十七打从来了幼安堂就不怎么说话,一直呆呆的,有点自闭的样子。
可是就刚刚,他恍惚有一瞬看到一十七神色机警,眼睛在火光映衬下亮得吓人。
但现在仔细一看,分明又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跟身边这些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会儿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的人,还对视了一阵,再不聊点什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在六三嘴唇微张,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破庙外却突然传来了点动静。
“笃。”
“笃。”
“笃。”
……
十分规律的敲击声,有点像是棍子敲击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六三迅速闭上嘴,然后对着一十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像一条灵活的游鱼,滑进了大门的阴影后。
李童儿收到六三的信号,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直接静坐不动,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笃。”
“笃。”
“笃。”
……
那声音由远到近,继续规律地响着。快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把温润的少年嗓音响起。
“小僧怀光,云游至此,无处投宿,可否借贵宝地留宿一晚?”
六三自己没动,只示意一十七到门口去,跟那自称僧人者对话。
李童儿懵懵地被郝好喊出来掌控身体,又懵懵地被六三指挥着走到门边。
只见得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手持竹杖,含笑而立。
他看起来年岁不满弱冠,容貌算不上俊美,却也是清濯有余。
唯二可惜的是,他眼睛似乎不太好使,无法聚焦地看向一处。
另一处可惜的地方是,他的头上,没有头发。
郝好在一瞬间明悟——这披星戴月来到破庙前的,竟是一个瞎了眼的年轻和尚。
可惜在封闭环境下成长的李童儿又怎么会知道没有头发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小小的孩童被月下的笑容所惑,一句惊叹脱口而出:
“哇!你是月亮里来的神仙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