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碗汤在路一川手里像是山珍海味一般,简直是在按滴入口,若非孟予还坐在这,他怕是要绕着蔷薇号走一圈,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他喝上了孟予的汤。
直到孟予回神,奇怪道:“你怎么还没喝完?”
路一川将勺子提高,让那一勺凉透的汤水缓慢淋回碗里,装模作样地回答:“我吃饭比较斯文,要细嚼慢咽。”
其他人:……
孟予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违和,但人家本就是在替她处理喝不完的汤,她也不好多做苛责。
“学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路二三喝完再走。”
主人家已经开口,闻风再不能无视自己的失礼,带着迟叙告辞离开,走前不忘强调一句:
“我的脸很快就能好,你不用担心。”
孟予心想她也没担心,又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但嘴上应的痛快:“好的好的,那你多注意休息。”
闻风满意地走了,像是得到什么确定的答案。
迟迟没有动作的维利塔欲言又止,对上孟予“你怎么还在这”的嫌弃眼神,终于自暴自弃般开口:
“我有事想和你说。”
余光瞥见路一川不仅不懂回避,甚至跃跃欲试的表情,咬牙补充一句,“单独说。”
路一川又喝了口汤,发出极其刻意的吸溜声,听见队友在他耳边皮笑肉不笑地说:
“再不走,我就把你私藏她衣服的事说出来。”
他满脸无所谓,心想孟予又不是不知道,但转念想到自己的暗中计划,心念一转,顺势站起:
“我去洗碗,你们聊。”临走前拍拍队友的肩膀,提醒他,“我很快回来哦。”
维利塔忍住踹他的冲动,转了个身,略带刻意地仰着脸,让头顶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在自己脸上。
保持这个僵硬姿势说了好几句没营养的话,眼前这人终于注意到:
“你的脸又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脸都受伤。
如愿的维利塔眼睫翕动,期盼得到孟予关心和不愿在她面前露怯的矛盾心态交缠在一起,只能和闻风一样,佯装自然地说出:
“没事,不小心撞的。”
孟予撤去好奇,无动于衷:“哦。那你活该。”
维利塔:……
他算是明白了,话题不能随便抛给孟予,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令人心梗的话来。
椅子咯吱响了两声,被哨兵拖到孟予面前,和她正面相对:“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他微不可闻地停顿了一下,像在犹豫,但心里某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孟予明显偏心那一鸟一狗,他再不为自己争取,迟早被踢出局。
“我承认,因为某些原因,我对你的疏导存有恐惧,但我又喜……咳,猫就是那样,你懂的,就、偶尔会对你不礼貌,对不起。”
话已起头,后面便顺畅起来:“只要你能消气,无论是摸耳朵还是尾巴都行,我也可以脱光给你看。”
为了给自己增加些筹码,他甚至放出了精神体。
但花豹一出现,四爪规规矩矩并在一起,尾巴绕了个圈,搭在自己前爪上,蹲在一旁,只拿眼睛去看孟予,任凭主人拼命给它使眼色,它依旧端正坐着,显得自己是什么幼稚园排排坐的乖宝宝一般。
维利塔:……拎不清事态的混蛋玩意,该撒娇的时候你矜持。
趁一人一豹僵持住,孟予仔仔细细将面前这个哨兵打量了一遍,若说这人是道歉,他的表情又生涩僵硬,半点示弱的姿态都没有,但若是说威胁或利诱,也不太符合。
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和谁玩了大冒险?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猫猫又不止你一个,我完全可以去找季叔叔,他比你大多了。”白虎站起来能有两三个她那么高,比花豹更好摸。
“你说什么?”
维利塔“腾”地一下站起来,指了指虚空,又指了指自己,语无伦次道:
“他比我……你看过他,不是、你又没看过我,不对,不对,季献那老男人凭什么?蠢狗好歹年轻!你是老少通吃,荤素不忌吗?!”
孟予不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她的眼神不带压迫,但方才还怒意腾腾的哨兵陡然泄气,气焰慢慢矮下去,抿唇将被他带倒的椅子扶起来,缓缓坐回去。
只是脸色仍旧涨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比较震惊。”
他对小三小四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早已接受孟予不可能只有一个哨兵,他只是不能接受条件不如他的人都已上桌,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差劲。
学院发的哨兵手册里写道,一个哨兵,只有在讨得向导的欢心时,他所持的等级、所获的功绩,才有意义,人生价值才得以实现。
事实证明,和向导吵架并不会增进双方的了解,只会惹对方生气。而他居然在惹孟予生气的路上走了那么远,如今方才回头。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他声音很低,一句一句往外冒。
“也不拽你的后衣领。”
“也不说你是路痴。”
“也不抨击你的审美,你想吃谁就吃谁。”
他越说越气弱,怀疑自己之前有这么可恶吗,不会是孟予对他施加了什么精神攻击,导致他生出不存在的记忆吧?
她还提到“肤浅”,同样的事情,为什么放在他身上就是“肤浅”?难道蠢狗除了那一身皮囊,还能给她创造别的价值不成?
维利塔蹙眉捏着椅面,一边觉得自己委屈,一边又死命劝自己不要在这时候生出阻碍进度的无用情绪,正要再次开口,结束洗碗的人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那人倒也大方,并没有做出偷听行为,回来的动静隔着一堵墙都听得分明。
花豹这时候才知道着急,用爪子勾了勾孟予的衣角,喵呜喵呜叫了两声,试图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可明显晚了,路一川摇着他那条不容忽视的毛茸大尾巴,屁颠屁颠地凑到孟予面前,当着维利塔的面,亲了她一口。
动作既不色||情,也不缱绻,纯粹是用自己的唇在孟予侧脸贴了一下,很快就移走。
旁观的一人一豹同时愣住,紧接着又同步陷入歇斯底里,在原地转了两圈,看上去很想给路一川几爪子。
那人还在说:“你们聊完了吗?该轮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