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子殿下用如意揭起太子妃的盖头,寓意着婚后生活称心如意。”
前面的侍女呈递上裹着红绸的木制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柄精雕细琢的玉如意,而后面的侍女则端着交杯酒等候在侧。
李长忆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你们都出去。”
众侍女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一个侍女小声道。
她们虽然早就习惯了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但太子大婚乃是大事,平时李长忆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但在此等大事面前,侍女们是断断不敢怠慢的。
“皇后,皇后!明明都是太子殿的人,你们却什么都听母后的,那我这个太子又算什么?!”
李长忆的声音并不高,虽然他的话语表面上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语气更多的是委屈和难过。
这番话里带着哭腔,带着沙哑,带着不甘,更带着绝望。
侍女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方面,容皇后对于此次亲事极其重视,不能有半点差池,可另一方面,太子殿下是容皇后的心头至宝,若是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她们这些下人哪能有好果子吃呢?
“都出去,我只是想单独和太子妃说说话,这样难道也不可以吗?还是说你们连这都要窃听?”
“太子殿下……”
侍女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身边的太子妃见李长忆有些失态,身形一顿,也不知是不是被李长忆这喜怒无常的疯癫样子吓到了,他只是轻轻推了下站在他身旁服侍的侍女,那侍女看了他一眼,便同跪在最前面的侍女们耳语了一番,侍女们这才起身纷纷走了出去。
李长忆见此情形,胸中愈加憋闷。
好啊,好啊,他算什么太子?他算什么太子?连太子妃都要比他有权利,有地位,就因为他背靠着自己的母后,所有人相比徒有虚名的太子更敬太子妃三分,而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他李长忆胡搅蛮缠,是个永远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可他又追求过什么呢?他不过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罢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不过难过归难过,李长忆虽然有脾气,却也不喜欢随意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他语气稍显温和,却仍是不友好地说:“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尽早说开的好。”
太子妃微微侧过身,因为戴着盖头他看不见李长忆,但身子很明显前倾了一下,表示他在认真地听对方讲话,可这一点却令李长忆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太子妃对他的相敬如宾完全是因为李长忆的身份,试想如果他只是个贫民百姓,那么这太子妃又是否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呢?
“我都听母后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很适合做我的妻子,做未来的国母,在政治上辅佐我,做我的左膀右臂。”李长忆缓缓说道,“但是很抱歉,对于辅佐太子的职位,我心中早已有了更好的人选。”
李长忆的话不言而喻,容皇后硬要给他塞人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可以夺权。
他早已打定好主意,既然这人是嫁给自己做太子妃的,那就干脆恪尽职守好了,至于辅佐自己这么重要的职位……如果能找到苏柳更好,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把话说开了,太子妃也就拿他没办法,总不能越矩干涉前朝吧?而他若是敢背后向母后告状,那李长忆就更不用惯着他了。
太子妃听了李长忆的话,情绪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剧烈的波动,这倒是让李长忆紧张起来。
此人沉稳从容,怕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即便真的出现状告容皇后的事,李长忆也能想象得出对方会以多么圆滑的手段轻而易举地解决此事。
到时怕是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长忆越想越气,干脆“啪”的一声将怀里那幅画像拍在床上,他就是要让这不自量力的太子妃看看,有这么个风华绝代的人压在他头上,他总不至于再翻出什么浪花了吧?
“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叫苏柳,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所以你也只能做一个真正的太子妃了,可是你又是个男人,我也不可能和你圆房,你若觉得委屈,那我明日可以立刻禀告母后对外宣称太子妃亡故,这样你依旧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我对不住你,如果当时母后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能再坚决一些……”
然而这种事是心知肚明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太子迎娶太子妃这么重要的大事,一国之母定下的人,哪怕是她的孩子,又怎可能轻易违拗?
所以说,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李长忆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因他一人的叛逆却害得两人的命运改变,他自责,更不敢面对茫然无知的太子妃,不管怎样对方都是无辜的,是被迫卷进皇权的漩涡,可是事已至此,李长忆也别无他法。
金色凤冠垂落的珠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盖头下的人身子在微微颤抖,红袖下的手骨节分明,肤若凝脂。
李长忆更心慌了。
“你……你别哭啊,哎呀,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挺好的,只是我……我……好了好了,我不赶你走就是了,我给你揭盖头,我们圆房,求你别哭了……”
李长忆最怕人哭,一哭他就没法子了,瞬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童。
太子妃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李长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连忙低头四下里寻找揭盖头的玉如意,好在侍女们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它,李长忆拿起触手生温的如意,轻轻掀开了太子妃面上的红盖头。
盖头下,凤冠霞帔,碎金链掩映下的是一张面如冠玉的容颜,宛若九天外的蹁跹仙子。
然而即便这仙子再浓妆艳抹,李长忆也能从这朱唇墨眉中认出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张面孔。
“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