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墨黑的眸子,似含着水光,在扑朔的睫毛下是那样温柔缱绻,却又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高洁傲岸。
眉目如此,那面纱下的容颜也必定是惊艳绝伦的。
李长忆虽然惊异于这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但还觉没有达到被迷了心窍的地步,他李长忆是谁?他可是大燕的太子殿下,虽说他自己还没有娶妻,但前朝后宫美人如云,他又怎会像没见过世面的登徒子一样是个美人就随意垂涎呢?
因此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没忘了问一句:“你没事吧?”
那白衣人眉眼虽柔美,但身量摆在那里,倒也不至于让人雌雄莫辨,他一边轻声回了一句“无事”,一边犹豫着想要挣脱李长忆拽着他的手。
只可惜他并没有成功,因为此时李长忆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对横冲直撞的车马上了。
“臭小子,赶紧让开!别挡我们家小姐的路!”
为首的男人高大魁梧,气宇轩昂地高坐在骏马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李长忆在宫中时何等地位,怎受得了这样的轻视?他当即便心头火起,抓着白衣男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小姐?哪家的小姐?下来让本殿下瞧瞧。”
那男人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拉着缰绳嘲讽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口出狂言,我们家小姐身份尊贵,岂是你这种小白脸能见的?”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李长忆听了简直要炸毛:“小白脸?我可是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而白衣男子却睫毛一颤,顺着李长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看过去,只可惜李长忆当时背对着他,白衣男子便只能看到李长忆墨黑的长发以及做工精致的金发冠。
原本他是要挣脱李长忆的,只是当他垂下眼眸看向李长忆的腰间时,白衣男子却迟疑了,转而微微睁大眼眸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与骑在骏马上的人对峙。
“你是太子殿下?别开玩笑了,虽然殿下的确频繁出宫,可你也不能胆子大到冒充太子殿下的威名,小心太子殿下知道要了你的命。”
李长忆现在倒是十分想要了这属下的命。
“韩征。”
这时,轿帘被拉开,一个貌美女子从轿子里走下来,虽然她身形窈窕,可从穿着上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一个丫鬟。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那姑娘的身上。
李长忆隐约可以听见周围的人在小声议论,说这轿内中人必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她的丫鬟都如此恭谦有礼,容貌标志,就更别说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了。
“韩征,小姐吩咐了莫要争执,赶路要紧。”
男人连忙略一低头:“是。”
丫鬟吩咐完了韩征,又看向了李长忆和白衣男子,她对着二人略一屈身:“惊扰了二位公子,实在是抱歉,我代我们家小姐给二位赔罪,只是今天小姐有要事,还请公子让我们先行。”
主子不敢出来道歉,就让丫鬟来顶嘴,关键是连姓甚名谁都不说,这道歉好没诚意!
李长忆在宫里是横行惯了的,相比皇帝李平秋,侍卫和侍女都还要忌惮李长忆三分,他原本不想那么较真的,只是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再加上韩征一开始的目中无人,就更令李长忆耿耿于怀了。
“你们家小姐是要赶着投胎往生还是如何?皇城内人来人往,今天撞到我们事小,明日若是不小心伤到老幼妇孺又当怎么办?一句道歉就想打发人了?那皇城内的官吏守卫又是干什么吃的?岂不是都没有了王法了?”
李长忆虽然生性懒惰厌学,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皇室血脉的影子,因为他说话铿锵,有理有据的模样以及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简直像极了他的父亲。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一时被李长忆的话震慑住,场面顿时冷静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长忆微微抬颌,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丫鬟,语气冰冷,极其不友好地道:“我只问最后一遍,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人?”
那小丫鬟深知来者不善,若对方是地痞流氓因此缠上自家小姐,败坏小姐名声就不好了,而韩征亦知此事难办,便大喝着要先劝退围观群众——不论事大事小,总之越少有人传闲话越好,可是这等热闹众人怎能不凑?他们虽然一时被韩征撵到了一边,但却全都抻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往这儿看。
李长忆嘴角微翘,等着看对方如何收拾这残局。
只是那丫鬟既是轿子里那位神秘小姐的贴身侍女,其聪明才智必定是超群的,小丫鬟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想到了一条妙计。
她看着李长忆,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紧接着立刻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您呀,请恕罪,刚刚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您,既如此,还请您到轿中与小姐一叙。”
这下倒是弄得李长忆摸不着头脑了。
“您请,小姐在轿中等着您呢。”丫鬟将车帘掀起一角,恭请李长忆进去。
李长忆虽然没弄懂丫鬟在干什么,但这副恭敬谦卑的样子令他很是受用,而且他也的确想见见这位“蛮横无理”的小姐的真容,于是他松开拉着白衣男子的手,便要上车去。
可这次白衣男子却拉住了他——虽然只是拉着了衣角。
李长忆不解地回过头看他。
“别去。”白色面纱上的那双眸子乌黑灵动,睫毛似鸟儿的翅膀般上下扑朔。
李长忆有那么一瞬间呆愣了片刻,但转瞬便笑眯眯地拉回自己的衣袖:“没关系的。”
白衣男子眉毛微蹙,再次好言相劝道:“可能是陷阱。”
“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样的。”
毕竟他可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
“您请。”
那边,小丫鬟又在盛情地邀请着。
李长忆完全无所顾忌,大踏步向着车轿走去。
众人见双方似乎是旧相识,顿觉没趣儿,便渐渐散了,独留下面纱飘曳的白衣男子站在原处,那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眼里满是担忧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