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匹宝马，是匹能送阿芙去玄道门的神驹。

***

去黑木林的路上的一行人又少了。

一少少了两个。只剩下了仙人与路拾遗，外加一只幼小的黑鸦精。

仙人说让小鹿护送阿芙一起去，路拾遗是不同意的。毕竟路拾遗不想跟这位呱噪的仙人单独相处。

奈何仙人执意如此。

逐日驹前脚奔驰而去，小鹿后脚就追着马蹄去了，拦都拦不住。

仙人行路可腾云驾雾可依靠坐骑，凡人就不行了，除了懂御剑飞行的，有钱买牛马的，大都是靠双腿双脚。

路拾遗修过御剑术，且，他的御剑术又快又稳，可谓是风驰电掣稳步如风，是人间数一数二的御剑大师。

如今这位御剑大师只能靠双腿走路了。

谁让御剑术要耗损内力呢，而内力又关乎他的毒伤。走路就没有损耗内力一说了，顶多是费点力气。行动可急可缓，因路况而定，因个人而定。

*

黑木林离断流崖百里远。若是骑了逐日驹，约莫一日能到。能御剑飞行，半日即可。就走路来说，要慢多了，拖拖延延要两日才行。

去黑木林的途中，路过几处村庄。

仙人要求停下来歇歇脚找点东西垫肚子，可路拾遗说不行。

玄道门一向有无功不受禄的传承。

一来这些村庄并无需要玄道门出面收服的妖魔，二来路拾遗不想人间因仙人临凡扰了他们原定的气运。

万物皆有定数。仙人下人间，用过的器物、摸过的草木，多少会影响他们既定的寿数祸福走向。

仙人承认路拾遗的担忧不无道理。

仙人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三百年的所为，除了丢宝物下界这事，他还偷偷买过话本子，买过零嘴，似乎是影响了人间。

比如：

仙人常光顾的卖话本子的那家店，竟然成了家族传承。

两百多年了，他们家还在卖话本子，而且生意兴隆，来采买的人络绎不绝，话本店面都开了好几百家了。

比如：

仙人光顾过的那家烧鸡店，现如今已打上了百年传承老店的名号。

......

影响确实是有影响，但人也总是会饿的，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

尤其是像仙人这种时不时的偷偷下人间买几个零嘴的，几日不见荤腥，就更馋了。

更何况，仙人刚刚看到一头小野猪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钻进了旁边山坡上的竹林里。

“小黑鸦，你饿不？”

“不饿。我来的时候带虫子了。”

“哦，对，你们鸟儿是不用吃饭的。”

“用。虫子就是我们的饭。”

“那，你的虫子还有吗？”

“要不要再去捉点？”

“我看旁边......有片竹林，听说竹叶虫很不错，吃了能长个。”

“不用。我一顿也就吃四五个虫子，捉虫子很方便，路边杂草上的虫子就够我吃了。”

说完，小黑鸦飞离路拾遗的肩头，在路边一处杂草堆里叨了两下。再回来的时候，小黑鸦嘴里俨然有了一只大青虫。而后，小黑鸦就这么当着仙人的面，吞了下去。

“嗬嗬，是......是挺方便的。”

仙人叹了口气，策反失败，诱惑无效。

仙人侧目瞧了瞧路拾遗，又转头看了看山坡。

只见山坡上遍布竹林，郁郁葱葱，在秋风中簌簌作响。更主要的是，那里有一头小野猪。

仙人的肚子终是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响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去搞那些个花花肠子旁敲侧击啊，仙人闭闭眼，尽量让自己的笑很可亲，道：

“路拾遗，我刚才看到一头野猪钻进林子里了，咱们去打来吃如何？”

“不如何。”路拾遗道。

“为什么，你不饿？都走了快一天了，你还不饿？你们道门人都修辟谷术，不用吃饭？”

路拾遗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道：“敢问帝君，您真是仙人么？”

“啊？这跟野猪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仙人不解。

“刚才那只是成了精的野猪。它一没作恶二没杀生，帝君为何要吃了它？”路拾遗道。

“不是，你这话不对。吃东西还要看它们有没有作恶？”

“那青菜呢？青菜也没作恶，为何你们都吃它？”

“还有，刚才小黑鸦是不是捉了一条虫子吃了，虫子......虫子是作恶了。”

路拾遗抬眸，与仙人对视，道：“世间万物修行不易，得了机缘的，能放过就放过吧。”

仙人避开对方的目光，望着竹林，心里万分不愿，道：“那你说，能吃什么，反正我现在饿了。”

话说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仙人哼了一声坐在路边不走了。

路拾遗可不管仙人走不走，带着小黑鸦继续赶路。大有一副你不跟来更好的姿态。

人与仙有别。

仙神高高在上，自诩高人一等，但人间事天界也不总插手，三界各自为营，只一界有需要，对方才会来管管。

但，眼前的仙人毕竟是苍昊帝君。

虽然路拾遗对于天界的这位苍昊帝君了解的只是虚浮在名字上，好在这个名字他也从师尊莫迟道人的口中听过的。

既是师尊提过的人，是该敬重几分的。

路拾遗走了几步，驻足，回首，道：

“帝君，过了这个坡，前面有个小店，若傍晚时分能赶到的话，兴许我们能吃上一碗面。”

望梅止渴？

画饼充饥？

不过，经路拾遗这么一说，仙人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气力，走起路来脚步都轻盈稳健了几分。

*

一条崎岖山路直通坡顶。

刚下过一场秋雨，石路苔藓滑腻，走起来费些力。

“路拾遗，那个黑鸦泪好吃么？”

不用路拾遗想，就知道问出这话的是那个呱噪的仙人帝君。

“帝君，装睡好玩儿么？”

仙人歉疚一笑，适时闭了嘴。

仙人自认装睡的本领是一流的。在箕尾山时，他若装睡，小鹿在他耳朵边大喊大叫他都不会动一动。

事实证明，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说起在洞陵河底时候的装睡，仙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那时候仙人想到的是话本子。

他想学学话本子里那些男主人公装睡引出些什么话来的场景。没想到他骗过了所有人，竟没骗过这个凡人道长。

若此时小鹿在场，定会嘲讽仙人一番了。

话本子里的男主人公都是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而不信，才想出的那般骗人的主意，怎么这个仙人也要学呢，真是不可理喻！

让仙人长久的闭嘴也的确是个难事。

仙人问道：“路拾遗，你本名叫什么？”

路拾遗道：“路拾遗，帝君您给起的，忘了？”

“就这个？你原先没有名字？”

小黑鸦呱呱的叫了两声，道：“道长不在乎什么名字，你喊他什么他就应什么。”

“嗬，还有这样的。那我喊他强盗他也应？”

“呱呱——你这个帝君真是无聊，活该道长不理你。”

被一只小黑鸦嘲弄，仙人定是忍不了的。他忽一伸手去抓，小黑鸦扑棱了两下翅膀躲进了路拾遗的怀了。

“说不过道长就会欺负我这只小黑鸦，帝君你无耻！”

小黑鸦觉得自己躲进路拾遗的怀里，仙人就不敢来抓它了。那它还真是高看了这位仙人的品行。

只见仙人毫无顾忌的猛然出手，从路拾遗的怀里抢出来了小黑鸦，抓着它的脚，倒提着，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苍昊。苍昊知道么？天界......帝君。”

“我才不管你是帝君还是苍昊，你快放开我，我的脚要被你拧断了。”

“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

“传闻，苍昊帝君最喜吞吃妖物了，尤其是喜欢你这种修了妖术的黑毛鸟儿。”

“本帝君我饿了一整天了，正好拿你填填肚子。”

“道长救命，道长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