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具男扬长而去,未曾回头。
任风言爬上车后,提灯一照,才知车内准备了干净的衣物,铜钱和吃食。
她将灯笼挂在车框上,驾马朝乌山寨赶去。
樊府被炸之事传遍了整座洛城,樊先即刻派兵搜捕,却早已不见人影。
玉堂殿内,姜盛被这不速之客扰得有些心烦:“我说七弟,你再这么躲下去,樊大将军迟早会上我这里来找你。英雄救美自古就是桩美谈,可你要是没这实力,怕是只会惹祸上身。”
姜不游冷声道:“臣弟听闻,当年父王的宋采女与前邓禧皇后同时有孕,后来禧皇后因假孕争宠受罚,可宋采女偏偏又与羽林卫有染,被秘密处死。”
姜盛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双眼,平视着台阶下的姜盛:“然后呢?”
姜不游一时间被姜盛问得措手不及:“陛下应知臣弟的意思。”
姜盛扭身,抬脚交错置于案上,半躺在龙椅的扶手处,饶有趣味地看着姜不游:“可我不知,七弟不妨说得明白些。”
“你!”
姜盛无语,只好明言:“你杀邓太皇太后,是为了给你的母亲复仇!”
“哈哈哈哈……”
姜不游起身,将一壶酒对着口倾倒而下,胸前的衣袍湿了一片:“你倒是有心,查到了我身上,自己的事可理明白了?”
姜不游不语,大步走出了宫殿。
苏木从一旁缓步上前:“陛下,你又要醉了。”
“醉吧。苏木,我的好苏木。”
姜盛看着眼前跪在龙椅前的苏木,顺势将脚放下,整个人枕在了苏木的腿上,渐渐合上了眼睛。
“陛下疼惜东河王,可朝局乃是国事,关乎百姓。”
苏木平时从不愿讨论政事,今日却一反常态。
姜盛有些心烦,柔声道:“苏木,莫要妄议朝事。”
“是。”
滴漏声在殿内响起,记录着每一瞬的时光。
姜盛需要姜不游,只有把让姜不游自己将伤疤揭开,才能真正地将他收入自己的麾下。朝局内多的是世家大族,谁的背后没有各自的军队和兵马,樊先隐藏得很好,手握重兵却从不邀功,可自从邓允一死,时局扭转,却早就不似当年那般面上的忠勇。
这时,他又想起了任风言曾和他说过的方式,以考试代替举荐,真正选拔出对朝廷有用的人才,不让门阀豪强滋生,更是有效分散了他们的力量。
可要想实现这一切,还为时尚早。
腐朽的根部不除,树必受其害。
子时过半,天飘小雪,任风言抱着任芸的尸身进了寨门。人死后,身体巨沉无比,她忍者手臂上的疼痛,将女孩抱回了堂前。
“芸儿,阿姊带你回家。今后,莫要再来人间。”
任风言跨过寨门时,郭山早就迎了上去,接过了她手中的任芸。
此时,她仿佛卸下来千斤重担,瘫倒在地,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破晓时分,鸡鸣声响彻山寨。
任风言从噩梦中醒来,她梦见任研被人剥去衣物,逼着在雪地中下跪,无论她怎么呼唤都叫不动他。
她匆匆穿上衣物,披上兽皮大衣直奔堂前。
赵兰、严芬等人已跪在堂前烧纸。众人都换上了白衣,即便没有,也用白布缠了额头一圈。
任风言站在门槛外,看着众人回头望着她,脸上满是哀怜。
赵兰上前扶着任风言进屋,任风言走进后才发现严芬的身后跪着瘦小的任华,她拉着任芸的手不肯松开。
任风言走近任芸,跪了下去,转眼瞧见任华双眼红肿,整个人如虚脱一般憔悴:“你怀着孩子,不要跪太久。”
任华机械式地转头,吓了一跳,用嘶哑的嗓子问道:“你头发呢?”
古人都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难理解任华的吃惊和众人的哀怜。
任风言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你这嗓子都哑了,少说些话,快歇着吧。”
任华摇了摇头,仍旧用破嗓子轻轻地说:“母亲、大母的遗骸,是许照和王回冒着生死风险拉回来的,如今芸儿的也回来了,我想把她们葬到一处,就葬在后山,可以吗?”
任风言一直都没有哭,她一路只想着怎么活命,只想着赶到山寨。说实话,她和任芸、任研不过才见了几面,她的家不在这里,她的父亲也不是任训,她在的城市拥有高楼大厦,街上车水马龙,她是家中长辈手中的明珠,是儿时比武输了后可以躲在父亲背后哭泣却被父亲用衣服紧紧裹住的小女孩,也是后来国际武术比赛上的青年组冠军。
可如今面对任华,她却止不住的流泪,这兄弟姊妹的血缘羁绊原应属于原主,可现在却让她切身体会到了蚀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