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打开时,任风言看见了身形单薄的男子,他嘴唇冻得发紫。
任风言将头上的银簪拔下,递给男子道:“这簪子还请收下,我二人本想去官驿,谁知年关将至,早就散了人。现下饥肠辘辘,只好来讨一碗吃食。”
女主人拿着烛台从男子身后走近,神情窘迫:“你这簪子贵重,可我们没有什么吃的了。就一点粟米汤还剩下。”
任风言与罗嘉进门一瞧,灰色的灶台上只剩一小碗粟米汤,地上摆放着的碗中还有一点腌制的咸葵菜。
年轻的夫妻正守着灶下的一点炭火取暖,他们围着的是一个在竹篮里熟睡的婴儿。
任风言又将头上仅剩的玉簪拔下,递给她们后,拉着罗嘉往外走。
“他们实在是不容易,我们等到了县城再找些吃食。”
罗嘉点了点头。
“站住。”突然,那位男子披着一件蓑衣从屋中走了出来,将两只簪子还给任风言:“我们夫妻二人没有什么吃食好给你们,这簪子也不能要。你们可去县城买些吃食罢。”
任风言:“兄长,还请收下。我瞧着孩子可爱,就是实在瘦了些,这些是给孩子的。年关了,去买些粮食。”
二人骑马远去,只见男子站在身后,久久望向前方,不久,女主人才出来,拉着他一起回屋。
罗嘉:“寨主,我今日并未带铜钱。”
任风言:“没事,我们去阴府吃。都是年关了,这对夫妻还吃着咸葵菜,想必家中余粮已不多,能不能挨到明年春天都是未知。”
终于,二人来到阴府的大门前。
任风言选择偷溜进府,若是记忆中没有出错,那么阴家的后院中还有个狗洞。
她带着罗嘉过去,却发现洞早已被修补好。
两人只好找一处角落,翻墙进院。
好在院内的布局与当年来时并无区别,任风言顺着记忆找到了庖厨。
阴家的厨工早已歇下,任风言抹黑进去,找到了些冰冷的胡饼和冷牛肉。
她与罗嘉饱餐一顿后,才起身去找阴赞。
府中只有守值的下人还在走动,罗嘉从后头捂住一个小厮并将其带到一个角落,当任风言出现时,那小厮慌忙喊了一声:“任娘子?”。
任风言:“你认得我?”
小厮:“娘子三年前来过一回,你那时还偷偷分了饼饵给我吃。”
任风言仔细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才想起了这段往事。
彼时,阴荷带着任华和原主上阴府看自己的双生子。原主本就受冷落,在外更是被当成任华的婢女来使唤。
她那日分到了一块饼饵,格外开心,却瞧见阴符的老仆人在惩罚一个小仆人,她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忙,只好等惩罚过去后,将自己的饼分了一大半给那个男孩。
“我记起来了,你叫夏许。”
夏许一脸兴奋:“太好了,娘子还记得。可是娘子,任家都被抄家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任风言:“好夏许,我是来找弟弟妹妹的,研儿和芸儿呢?说是被发卖了,卖给谁了?”
旁边的罗嘉一听,才知任风言原来不是任家的婢女,竟是任将军的女娘,怪不得武艺高强。
夏许:“女娘,这事儿,我实在是不知,是主君一手操办的。我只知道,的确是发卖了,还是被卖去了不同的地方。”
任风言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将手中的金钏取下塞给夏许:“这金钏能换好些钱,你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
夏许拒绝道:“女娘有事吩咐就是了,我不要这个。”
任风言力气大,一把将金钏塞进夏许手中并握住他的手道:“你要的。夏许,你听我说,我要去找阴赞,需要你与我身边的兄长一起,给任府放把火,助我离开。”
转头又对罗嘉道:“罗兄,放完火后,去西门等我。我会出来的。”
三人就此分开。
任风言小心穿过府中的游廊,一路避开下人,在书房找到了阴赞,她敲了敲门道:“主君,主母命我送来羹汤。”
“羹汤?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进来吧。”
的确是阴赞的声音。
任风言进门后,疾步上前,抽出短刀,绕到阴赞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将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阴赞,好久不见。”
“呜呜……呜呜……”
阴赞只是个文弱书生,实在不是任风言的对手,不久便被绑住了手脚。
任风言用刀背轻轻地拍在他的脸上:“听说你卖了我的弟弟和妹妹,你还是人吗?连自己的外甥、外甥女都卖!说!卖去哪里了。”
阴赞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不是任风言吧。长了她的皮囊却跟换了魂似的,一点都不像她。不过,我可怜的外甥女,任家都没有认你为女儿,族谱都没写进去,你为他们较什么劲儿。”
任风言:“我自有我的道理,与你有何干系?只是你道貌岸然,贪生怕死,将自己的亲人发卖,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阴赞:“哈哈哈,天谴?你瞧我那妹夫,铁骨铮铮一将军,仁慈了一辈子,呆在羌地那个鬼地方,一呆就是五年。他如此正义之辈,怎得被枭首示众呢?若真有天谴,那也该是给樊家的人。”
“啪。”任风言的巴掌扇在了阴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