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游拔掉左手的箭镞,将宽袖的边缘撕扯下来,缠在左臂的伤口上。任风言犹犹豫豫,正想帮他打结时,却发现姜不游早已灵活地系上了。
她越想越愧疚,要不是她让姜不游去挑起矛盾,也不会惹出一身的伤。可关心的话每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随后,姜不游将手放入水中,仔细扣掉发干的血渍,又用干净的衣袍擦干。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牡丹花形的金簪,满心欢喜地递给任风言,“喜欢吗?送你。不过是从淮阳王那里劫来的,往后我……。”
任风言一把接过簪子,微笑道:“谢谢。”
这是姜不游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窥见这世间最温柔的笑靥,那抹笑意中带些腼腆,又带些倔强。
然而任风言此刻十分矛盾,明明是自己希望姜不游能够帮她,可看见他浑身的伤后又觉得欠了他一桩人情。
于是,她举着簪子道:“你的二百钱,都还清了。”这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舍和落寞。
“可我还没还利息呢。”说话间,姜不游不自觉地伸出手帮任风言取下落在头顶的枯叶。
任风言下意识地躲开,尴尬地回了句:“嗐,没有的事,我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姜不游努力憋笑,又道:“可若是我想还呢?”
他那真挚的目光让任风言有些猝不及防,她不是个不开窍的人,只是此刻,自己的心也有些乱。
现在哪里是对方还什么利息,搞不好,是自己惹了情债。
想到这,不免有些汗流浃背。
“风言,你快回乌山寨,那些黑甲卫追的是我,若是见你我同伙,怕是乌山寨也会被牵连。”姜不游将两匹马牵来,并将飞卢的缰绳递给她,又道:“飞卢跑得快,你骑着回寨里。”
任风言有些难为情,站在原地问道:“那你呢?”
“我要回临风驿,去救一个人。”
任风言刚想说自己可以一起去帮他,只见姜不游突然作呕,双颊鼓起,紧接着后退一步,朝地上吐了一大口黑血。
“任忘!”
任风言上前一步扶住姜不游,随他一起跌坐在地上,“任忘,怎么回事?箭,箭上有毒?”
此时的姜不游看着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反而咧着嘴笑得放肆。然而下一刻,他实在支撑不住,身体直直地扑向任风言,落入她的怀中,下巴刚好抵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用虚弱的语气安慰道:“对不住啊,没事的,我只是全身酸软,使不出力,不是有意的,你多担待些。”
“任忘,你别睡,我带你去找吴医工。”
此时姜不游的脑子还算清醒,他拒绝道:“你带着我太危险,万一被追上,我们两个人都跑不远。”又道:“你听我说,就把我放在这里,相信我,这箭没有毒,只是会麻痹躯体,过一会儿就好。”
任风言轻拍他的背以示抚慰,言语坚定:“我任风言既救了你一回,也会救你第二回。”
不料姜不游却出言阻止道:“风言,等等,你听我说,临风驿中有一位刚被送来的女子,是预备着献给淮阳王的,我答应她会救她出来,我待会儿还得回去找她。”
“任忘,以你现在的处境,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黑甲卫随时会找上来,可你已毫无还手之力,还谈什么救人。”
姜不游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你能否替我去趟临风驿,帮我救出她。”
“不能!”
任风言果断拒绝:“既然是你要救的人,那就你自己去救,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说完,她从自己和姜不游的衣袍下摆处撕出几条布带,又将所有布带连接成一条,从姜不游的腰间穿过,自己再慢慢转身,使得姜不游趴在她的背上,用布带将他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任风言再三尝试,最终艰难地站起来,可站起来又能怎样,她实在难以备着姜不游上马,于是她又像初遇时那般,指挥着白马跪下,然而一旁的飞卢马率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先是跪在地上,后又侧躺下去,待任风言背着姜不游跨坐在马背上时,最终直起身子,驮着两人站了起来。
“任忘,那女娘长得什么模样?”任风言为了不让姜不游睡过去,努力地寻找话题。
“她皮肤白,嘴唇小,眼睛大,身量不高,身形清瘦。”
任风言感到心累,这表述听起来太过宽泛,要是在现代,给张照片比对就成,又打趣道:“这女娘,你之前认识吗?莫非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姜不游极力否定,如果此刻的他可以活动自如,怕是早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了。
“那就是萍水相逢,瞧上人家女娘了。”
姜不游略微思索,摇了摇头道:“是瞧上‘任家’女娘了。”
任风言心中无语,这人中毒后一会儿是,一会儿又不是,简直不知所云。不过,她也着实佩服古人的制毒技巧,不仅能损伤身体,还能降低智商。
于是笑道:“走,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救她去。”
飞卢马载着两人一路向西,任风言的白马紧随其后,双双奔向西边的临风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