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自从发现自己得了那病之后,傅林这些天里一直处在十分沮丧和紧张的状态。尽管于小兰几次催他去医院检查,可他不想去医院,他觉得只要一去医院就等于是自认了。天下哪个男人愿意自认自己是得了那病?
他不想自认是那种病,就得找出事实根据来证明。可是,他一连两次的证明两次都失败了。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那病。因为他还是认为这两次证明都是在不正常的环境下进行的。一次是在那捡废品女人冰冷的小黑屋里,那种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还有一次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可是,于小兰喊喊叫叫,搞得他神情紧张。所以,他不死心,也不认命。决定再找个好一些环境来证明自己。
终于又等到了周六的下午,这是他跟甘肃女人约好的日子。他又骑车来到了那片垃圾场边,但没见到那位甘肃女人。他想她恐怕是在家里。于是,他来到了甘肃女人这里。刚进院门,就碰见了房东老汉。房东老汉见到傅林,又把他当成了贼娃子,虎视眈眈地朝着傅林问道,“你找谁呢?”傅林指着甘肃女人住的小屋,说,“找这屋里的人。”房东老汉说,“你是她啥人?”傅林觉得这人像是在查户口,就没好气地回道,“我是她乡党。”
这时,甘肃女人刚好吃过饭,拎着两齿耙和蛇皮袋从屋里出来,准备出去拾破烂,见傅林来了,就赶忙把傅林往屋里让。傅林就乘机避开房东老汉那充满着敌视和怀疑的目光,进到了小屋里。进到屋里,傅林气呼呼地说,“这是你房东?”女人关上门,说,“是的。”傅林说,“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人,你在这里住恐怕要是受气的。”女人无奈地说,“没办法,在人屋檐下,还能不低头。”傅林说,“你又不是白住他的房,不给他房钱,怕他干嘛?”女人说,“等以后有了钱,再换个地方。”接着,女人问傅林,“你今天没上班?”傅林说,“今天是周六,我休息,想带你出去洗个澡。”女人也很想洗澡,却不舍得花钱,就说,“洗个澡要花两元钱呢,不如在屋里洗。”傅林说,“钱不用你管。”女人马上就明白傅林的意思,就让傅林先到村口那边等着她,她好换件干净一些的衣服。傅林知道女人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男人在一起,就先骑车子来到了村口等着。
一会,甘肃女人果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村子里面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等女人走到跟前,傅林就让女人上车,带着女人去过去曾带山阳姐姐去过的那个浴池。浴池位于郊外的一个不起眼的路旁,是由过去的职工浴池改建的,根本不必担心会碰见熟人。傅林把车子锁在售票口的前面,便花了十元钱要了个单间浴池,带着甘肃女人进到了单间浴池里。单间里有浴缸和沐浴,还有一张小床。傅林闩上门,开始脱衣服。
甘肃女人似乎有些拘束,不好意思马上脱衣服。傅林起先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但马上就看出来,女人怕身上太脏,不好让傅林看。傅林就不朝她那看,边往浴池里放水,边站在沐浴下开始洗头。女人脱了衣服,就跳进浴缸里用手使劲地搓着身上的灰。不一会,就把一满缸的水弄得满是黑灰和污垢。傅林就让女人出来,重新换水。洗过身子,又洗过头发,女人的身子就变得又白又净,脸上也红扑扑地有了气色和滋润。这时,傅林便把女人抱在了小床上,女人笑盈盈地对着傅林笑着,便倒在了傅林的怀里。
可是,傅林还是不行。如果说上次那样还有原因可找,可这次他又该做如何解释?只能说明他傅林真是患上了那病。随即一种极度的绝望和恐慌像电流一样传遍在他的全身。说起那病,他就能马上想设备车间的那个叫朱刚的管设备的小伙。他得的就是这种病,尽管小伙高高大大,堂堂正正,可谓是一表人才,却就是找不到对象。后来只得找了个家在农村离过婚的小媳妇。可这个年轻的小媳妇耐不住寂寞,竟跟厂里的一个家在农村的后勤主任搞上了,从而导致了婚姻破裂。尽管这事都怪那个女人,可那女人却到处散布说朱刚那家伙不管用,干不成事,跟着他守活寡,活受罪,倒搞得朱刚里外不是人。而且那女人离婚不久便找了个人家又成了家,而朱刚那小伙至今仍然还是光棍一个。
而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名字已在总厂人们的心目中成了那病的代名词。从这件事上,傅林就能知道这种病对一个男人来说不仅仅是一种病,还是对男人的一种极大的嘲讽和羞辱。
这也难怪,人生一世,一为求食,一为求欢。而男人的那家伙就是男人为求欢寻乐和繁衍后代的命根。命根都不行了,男人也就不成为男人了,只能被人叫作非男非女的二夷子。男人要是到了这一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和乐趣岂不是就少了许多?
这事不能多想,越想傅林就越是觉得自己完蛋了,不行了。但傅林知道这是由于两种原因造成的,一是长期没有夫妻生活,以致用进废退,□□减退;二是患有慢性结肠炎,经常腹泻,也会导致体质虚弱,精神不振。可在傅林的印象中,有许多长期两地分居的男人并没有因长期没有夫妻生活而致使功能的明显减退。所以,傅林最后还是把主要原因归咎在慢性肠炎上。过去,他只知道结肠炎会诱发腹泻,却不知还会导致阳一萎,与甘肃女人所发生的两次事真是为他敲响了警钟。眼下,真该是他认真对待疾病的时候了。
那天下午,他骑车把甘肃女人送回了村子之后,就一直坐在含元殿遗址的高坡上,对着明亮的天空在冥思苦想痴痴发呆。他在想着应该如何把病治好。这让他想到了半年前去医院做肠镜时,医生就说他属于中度结肠炎症,必须要好好地医治,否则会发展成溃疡,甚至是癌变。他当时的确花了一些功夫进行治疗和保养,效果也不错。可是,因为参加英语培训班之后,学习紧张加上下班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上课,肚子受凉受寒,使得肠炎不停地发作,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这样想着,突然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明朗起来:健康强壮的身体要比出国重要得多。可不,健康的体魄不但比出国重要,甚至比金钱和职位都要重要。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生的定义,那就是:健康好比数字1,而事业、家庭、地位和钱财都是0。如果没有健康这个1字,那后面的0再多,又有何用?一个人常年有病,纵使事业有成、家庭温暖、地位高贵和钱财满屋,还是活得不好;万一再因病魔缠身,一命呜呼,岂不是一切皆无。相反,只要身体健康,有了这个1字,后面哪怕只有一个0或是两个0,都不会影响你好好地活着。
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改变,把关爱身体放在第一位,而这是他过去最容易忽视的问题。他从小家庭贫穷,而家庭贫穷的一个显著标志就是命不珍贵命不值钱。父母整天忙着生计,不但对自己的身体不看重,对孩子们的身体也不关注。如果不是他曾得过一次胸膜炎,他几乎很少去医院。即使有些头疼脑热,也总是像小猫小狗那样在家里躺上一时半会,等到感觉好一些了,该干啥还得去干啥。从来不知道身体需要休息,需要保养,害怕受凉受热和辛苦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