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眷侣!你们要除掉那作乱的祟物,那缠人的毒草,不要畏惧艰难,不要畏惧麻烦,除掉它们!全部除掉!迎接你们的欢乐世界!”
……
在这歌声中,奥罗拉依次走过蜿蜒叠障,宛如迷宫的乱石路,跨过冒着泡泡和烟雾,犹如红色泥沼的大盆子。最后,她拿起苏拉妮递过来的镰刀,象征性地把面前坛子里的一小撮杂草给割了。
那坛子不大,也不算小,奥罗拉并没割过草,做得不免慢一些,等她完成抬头时,阿斯特丽德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正紧张地拿眼瞅着她。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奥罗拉的镰刀不由得脱手落地。
在此之前,她很难清晰地想象出出她穿礼服长裙的样子,可是现在开始,这幅画面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上,她再也不会忘了。
夜色的修身礼服将她曼妙雅长的身躯勾勒得更加优美,缀在礼服上蜿蜒盘桓的碎钻,如洒落的群星,随着山峦大地的呼吸而起伏闪烁。
她一头长长的鬈发盘成端庄的发髻后,雕塑般的五官更显凛然,天鹅般的脖颈更显傲然,凌立风中,恍然如高山雪,天上月,咫尺之间,遥不可及。
可那双让人想起春日新芽的眼,还有眼中掩不住的局促,脸上不知是因胭脂还是因害羞泛起的微红,又给她晕上一层暖霞般的柔光。
见奥罗拉一直盯着她不说话,阿斯特丽德忍不住小声问道: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奥罗拉笑盈盈地回道:
“不是,我一直看着你,是因为觉得你这样特别好看。”
阿斯特丽德松了口气,扬起了嘴角。
她身旁的埃莉诺小声说道:
“她本来没那么容易紧张的,就是——不太习惯穿长裙。”
“其实她可以选择别的,但她说想让你看看——”
阿斯特丽德瞪了埃莉诺一眼。
埃莉诺做了个捂嘴的姿势,但眼睛依然含着打趣的笑盯着她。
西亚拉婆婆走过来,看了看她们两人,也打趣地笑道:
“现在我们该进行下一项仪式了——还是你们想再对视一会儿,在恋人的眼波里畅游?”
台下的人发出了哄笑声。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继续畅游,不用管我们。大家都是靠海而生的,谁还不会游泳?”
“我活到这个年纪,也参加过好多次婚礼了,经验充足,随身带着救生衣呢,哈哈哈,我不怕!”
“从没见过阿斯特丽德大人这样,多看一眼就像多活了一次!那我可舍不得叫停,当然是多多益善!”
……
阿斯特丽德转过头,对台下的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下面的声音立刻变了。
“咳咳,当然啦,重要的仪式还是别拖延比较好。”
“对对对,赶紧继续,别耽误了大事!”
西亚拉婆婆于是一边用手杖敲击地面,一边高声喊道:
“请两位新人对神宣誓——”
奥罗拉站到神像的一侧,一手扶着神像的手臂,一手扶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眼前的夜神像捧着灯烛,暖橘色的光映照着她们。她看着神像另一侧,笑容被灯火衬得更加灿烂的阿斯特丽德,甜蜜的柔情和酸涩的愧疚感在心里乱搅,激荡出热雾,让她双眼朦胧。
“在夜神面前,你们是否凭借自己的意志起誓,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荆棘,无论未来有多少快乐或伤悲,都愿与对方坦诚相待,共同进退?”
“在夜神面前,你们是否凭借自己的真心起誓,无论面对多少威胁或诱惑,都只愿守着最初的承诺,认彼此为独一无二的爱人,妻子?”
……
阿斯特丽德毫不犹豫地答道:
“是。我愿意!”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奥罗拉刚硬着心肠酝酿的冷言冷语,又转个弯咽了下去,她也点了点头:
“……是。我愿意。”
西亚拉婆婆欣慰地笑了,继续报出下一项仪式。
“请两位新人交换信物——”
当阿斯特丽德认真地把那顶意义非凡的星辰之冠戴在奥罗拉头上时,奥罗拉心中的愧疚更甚。
奥罗拉自己给阿斯特丽德戴上那临时挑选的曙光之冠时心想,她一定要给她做一顶更华丽,更漂亮的。
下一个仪式是“对饮蜜酒”,在这之前,为了决定喝酒的分量,她们两人都得先蒙眼投一次藤签。按照藤签的指示走位,她们都投中了大碗。
台下的宾客纷纷鼓掌欢呼,说这是大好的兆头,代表两人往后必定甜蜜多多恩爱如海。格蕾斯戴着缀有宝石和贝壳的族长帽,以首领和母亲的身份上前,亲自为她们倒蜜酒。
灵动的水流声伴着她清越的声音,煞是好听。
“来来来,你们每人先喝一半 ,剩下的半碗换给对方喝。”
“这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要尽量保持同步啊!”
说着,她又在奥罗拉耳边悄悄说道:“你要是不能喝,就少喝点,意思一下就行了——反正阿斯特丽德能喝,她可是千杯不醉的。”
奥罗拉笑着点了点头。
在她端起酒碗时,礼炮齐鸣,彩带飘飞,烟花绽放,成百上千人齐齐鼓掌,热烈地唱着祝酒词:
“喝蜜酒,忧愁全忘记!”
“喝蜜酒,生活甜如蜜!”
“喝蜜酒,美梦更长久!”
“喝蜜酒,恩爱两不疑!”
“蜜酒同饮,蜜海同游,把天地的祝福啊,都沉浸其中!”
“永怀今宵,不忘今宵,同饮蜜酒,永以为好!”
……
虽然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几小口,她还是觉得这酒劲头十足,一下子冲得她身体发热,头脑也发热,一下子甜进了她心底。
在跟阿斯特丽德交换酒碗时,满心缱绻的她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曙光,马上就要大亮。你再不叫醒她,我也无法帮你了!”
奥罗拉也知道事情很紧急。
可是现在,她被蜜酒麻醉了。
她只想等等,再等等。
再等一下下就好。
她痴痴地看着阿斯特丽德把她端过去的酒一饮而尽。
她自己拿到的那半碗却一动不动。
阿斯特丽德放下酒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委屈嗔怒地望着奥罗拉:“你……为什么——不喝?”
“你是不是——”
她明明想质问她,又怕冤枉了她,怕她生气,话头卡住,眉头微皱,眼珠一转,换了个词。
“——是不是不能喝酒?”
奥罗拉笑着放下那半碗没喝的酒,靠近她,近到能从她眼中的倒影里看清自己,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震颤自己的皮肤,近到轻呼一口气,就能吹散她呼出的酒气,就能让她泛红发热的脸变得更红,更烫。
奥罗拉想,这怎么会是梦呢?
眼前的阿斯特丽德是如此生动,鲜活,可爱。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奥罗拉有种必须要去做某件事的冲动。
哪怕天塌下来,她也要去做。
就当身旁的一切都不存在。
反正它们也确实都不存在。
就是现在,只有现在。
“——我不要酒了。”
“——你比酒甜。”
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捧着她的脸,青涩地,但是大胆地,吻了她。
——尝到了最浓烈醉人的蜜酒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