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尔佳的坚持下,她醒来当晚,就带着一堆药,重新住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晚,她谢绝了其它来探病的同学,只放奥罗拉进了房间,跟她谈到深夜。
奥尔佳一开始一直在道歉。
奥尔佳说,很抱歉瞒了奥罗拉那么久。她其实有很多次想开口坦白自己的身份,但她实在没有勇气那么做。她害怕奥罗拉知道真相后会嫌恶她,会像她们家族其它人一样排斥她,觉得她是可怕可耻的异类,杂种,怪物。
奥尔佳说,很抱歉那天出言伤害了奥罗拉。她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远离她。她那时真的觉得自己毫无希望了,短时间内两次失控,现出本体,明明初衷是为了保护她,但还是伤害了她。
奥尔佳说,很抱歉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就及时止损。在她误伤奥莉薇娅时,她就想过要离开圣殿了。如果那时候她就趁着找奥罗拉的机会,留在自己的国家,说不定就不会再次闯祸。后来她闯入禁闭室想营救奥罗拉,却差点因为戾气太盛,连她一起刺杀。她越想越后怕,才觉得自己不能留在她身边了。越是在意她,她就越容易失控,越是失控,她就越容易伤害她。
奥尔佳说,很抱歉她不辞而别,让奥罗拉担心了。她本想好好跟奥罗拉告别,找个让她不要担心自己的借口,体面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奥罗拉就忽然出现,发现了她的真身。那一晚她故意气走奥罗拉之后,认定事情再无退路,与其留在这里互相伤害,不如用命赌一把,跟普什维克埋在她身边的暗卫回去,粉碎他的阴谋。
奥尔佳说,很抱歉她回来之前没办法跟奥罗拉通消息,让她担心了那么久。她这次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在宫里人,还有奥罗拉守护灵的精心照顾下,早就恢复了大半。可是她就某些问题跟守护灵发生了分歧,两人打了起来……耽误了些时间。回来的路上听到那些关于她的流言,关于如何处理它们,两人又产生了分歧,又吵了起来……又耽误了些时间。
奥尔佳说,很抱歉她回归方式那么吓人,又让奥罗拉担心了。这种方式虽然又不好看,但确实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原本想着干脆假死,以另一个身份远离圣殿生活,但遭到了守护灵的坚决反对。
守护灵拿出从一个双面间谍暗卫那里翻到的教皇信物,证明教皇早知道普什维克的阴谋,早知道奥尔佳的真实身份。奥尔佳这次能那么顺利地离开圣殿,很可能也是教皇暗中促成的。
守护灵说,无论教皇的动机是什么,他这次的计划显然已经被打乱了,必然会更密切地关注基洛莫斯国的动向,关注奥尔佳的去向。哪怕奥尔佳侥幸在这种严密监视下假死成功了,她也依然不能解决龙血和神血失衡的问题。而且,远离了家族,母国,远离了圣殿的技术资源,另起炉灶,从零开始,她成功解决这个问题的概率就更低了。
退一万步说,假死之后,奥尔佳就算能幸运地靠自己找到某种民间偏方,好好活下去,她也不会活得安稳。如果奥尔佳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三大神血家族一下子绝了一脉,内部盟约的力量大大削弱,教皇要摆布另外两个,岂不是更简单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现在对教皇国潜在威胁最大的不是看似嚣张实则底蕴脆弱的基洛莫斯,而是看似低调但综合实力惊人的罗沙赫林。教皇如果想从整垮罗沙赫林的圣女开始,削弱这个国家,奥尔佳作为“无名氏”,还能帮上奥罗拉吗?
只要这种风险一直存在,奥尔佳哪怕隐姓埋名远离尘嚣,也不会觉得自由。
所以,她们最终商议的结果是:让奥尔佳先回圣殿,假意对教皇表忠心,麻痹他的警惕,同时假装虚弱,骗取更多的资源来治病。
奥尔佳说,很抱歉她们擅自决定了这些,没跟她商量。不是她们不想,只是事态紧急,来不及商量那么多了。
奥罗拉哪怕对奥尔佳有点怨气,都被对她深刻的担忧,还有她连环的道歉给磨没了。
奥尔佳说了那么多,却把重点都放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上面,她的委屈,她的迷茫,她的痛苦,她的过去,她都草草带过。
她遭遇了那么多,却还在跟她不断道歉,她怎么忍心再责怪她。
奥罗拉想追问,又怕揭了她的伤疤,所以只是不断告诉她:
“回来就好。”
“活着就好。”
“你没事就好。”
奥尔佳从没一次跟她说过那么多话。
奥罗拉相信,只要给她更多时间,她还会说更多的。
等奥尔佳说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来,严肃地问奥罗拉:“你说实话,她到底是怎么同意帮你救我的?!她有没有逼你发一些奇怪的毒誓?!或者让你签订什么诡异的契约?!”
奥罗拉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奥尔佳皱眉道:
“这么说吧,按照我和她的相互讨厌程度,我看见她被封印了要是不上去加固封印,除非是我当时兴奋晕了。她看见我被架起来烤,要是不上去添柴浇油,除非是她被更让她动心的东西收买了。”
“所以你到底用什么收买了她?”
奥罗拉紧张地问: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关系那么差?”
奥尔佳沉思片刻,开口道:
“虽然她不让我说,但我并没答应,那就说吧。”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发现她擅闯别人的家族墓地。”
“我第二次见到她时,发现她在乱葬岗跟一堆怨灵对话。”
“我第三次见到她时,发现她手上沾满了血,还拎着一大袋可疑的充满邪气的东西。”
“我第四次见到她时,发现她打扮成我的样子,挟持了一个无辜的人……”
“每次见面,我都觉得她是个该死的恶棍,她都觉得我是个碍事的东西,每次见面我们都要大打出手……关系怎么可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