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城再往南不远，就是南诀与北离的边境，两国隔着一条汹涌的江互相守望，江水日夜不息，从高山峡谷向下深切，再经过东部平原奔流入海，再不复还。

从雪月城出发进入南诀，横跨过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就要绕极远的路。由于江流过急，每日能开船摆渡的唯有两岸的官设渡口。

日出不久，江边已经有不少人在等，还有更多的人汇集过来。虽然两岸民风有些相似之处，但物产却有不同，来往行客络绎不绝，不少是贩卖一边的各种特色货物到另一边的，没几日就要走一趟来回。

华锦背着一个背囊，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搁在胸前，放弃了在府中常穿的长襦裙，换上了往日上山时常穿着的窄袖上衣，束腿长裤，及膝盖的直摆裙，又蹬上了一双紧腿的靴子，扮成跟着药商来往的随从模样。

无双眉间的红痣已经用敷粉隐去了，束起马尾也不再用往日的铸金环扣，改用一根编织的彩绳绑住头发，穿着朴素，腰间挂了两枚柳叶般薄，三寸长的小刀，一为暗黑，一为亮银色，如同挂了一个别致的装饰品。

两人站在渡口，跟岸边所有的人一样，在逐渐明朗的晨曦之中等着渡船的到来。

“温叔叔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路引，在我的背囊里。”华锦边说着，边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小册给无双，又掏出两张黑色的手掌大小的黑笺扬了扬道：“还有我们的船票。”无双一并接过塞入了怀中。

华锦再次靠近无双，一手按着他的手肘，悄悄对他道：“你内力被封，这次去也没有带剑，万一遇到危险，不要着急出手，我这次带了很多宝贝，可以保护你。”

无双则微微向后撤开了一点，将华锦的手从身上撸下来。

“船来了！船来了！”最靠近江边处有人兴奋地喊道，人潮开始喧嚣涌动起来，都尝试着往码头停泊处挤。

很快就有官渡的人出来维持秩序，勉强排出了几条歪歪扭扭，挤得分不清界限的队伍。华锦双手略举高在胸前，尝试给自己扩出一点空间，免得撞上别人，但人潮汹涌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推来推去的。

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华锦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面向自己贴着，和拥挤的人潮隔开。华锦抓住无双腰间的衣物，稳定住身形，盯着少年的胸口略略郁闷地想着：刚刚还打掉我的手，现在又知道要保护同伴啦。

温独酌刚刚还站在一边，现在华锦面对着少年站着，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了，只是被带着缓缓跟着移动。

“检查船票。”有人呼喝着，无双把两张船票递了过去，二人顺利登上了甲板。甲板上浑然不似下面这么拥挤了，众人均三三两两地站着，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华锦有些忍俊不禁，看来要挤上船实在是不容易。

眼看温独酌掏出了船票，正要通关，边上一个拿着笔的人在手中簿册上重重划了一道，“今日过江的人已满了，等明日再来吧。”温独酌被拦了下去。

华锦站到船舷边，挥挥手道：“叔叔，我们在前面客栈等你！”温独酌知道华锦是叫他不要在码头上起冲突，引起注意，想来明天再去找他们会合也不要紧，便也朝华锦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去。

华锦转过来对无双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没事的，叔叔已经提前把旅图交给我了，等会到了对岸，先去前面客栈等他就好了。”

“渡江要些时间，走吧，去船舱。”无双也没有任何担心，说了一声就率先向船舱走去。官渡船非常大，可供旅客在船舱内一个个隔开的小舱室里休息。

下了一层，刚过转角，华锦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不过没有尝试呼喊，而是跟着无双进了小舱室关上了门，这才扯了扯无双的袖子，惊疑道：“我好像看见了温妙妙和她弟弟这两个活宝了。”

因为只是供旅客暂时歇脚，所以舱室内并没有放置床铺，只是两侧各有一个窄长的台子贴着边，可供一人躺下或坐着。

无双自然地先在一边坐下了，然后向后一靠，半躺在上面，如同回到了城主府的躺椅上。

华锦坐在另一边，喃喃道：“这两个小鬼，肯定是偷偷跟来了，明天就要温叔叔把他们送回去。”

“你不过只比他们大了三岁，何必这么操心。”无双自从伤愈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接话。华锦看着无双自若的神色，忽然有些开心，出来之后好像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华锦虽然心中轻松了起来，思绪却不停，温家这姐弟俩，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带到药王谷来，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的衣角在山间摸爬滚打。此后虽然他们长在温家，但每年都会来药王谷住上个把月，自己从小领着他们玩耍，平时也常有通信，早已像是亲人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