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谢盏说,“是梅晴。”
如果他不提起梅晴,估计其他人都要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她是跟着老董事长夫妇一起打拼的元老,手里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但她三年前突然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有人说她出了意外死了,有人说她跑去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美丽小镇养老,反正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人在那之后见过她。
“梅晴……”
卫趣思思索着呢喃了一句,随后缓缓说:“你能联系上她?不是我说,她突然消失,极有可能出意外死了。”
“哦。”谢盏扫了卫趣思一眼,“你见着梅晴的死亡证明了?”
卫趣思被莫名其妙噎了一口:“……没有。”
“那就等她回来,再做决定。”
老谢总淡淡道,“今天先到这里吧。”
卫趣思一听这话可慌了神:“不不不行!”
谢家父子两道凌厉且充满杀气的眼神望过去,卫趣思吓了一跳,话都说不连贯,最后还是他二哥替他说的。
“群龙不可无首,国不可一日无主。”
卫宿志有条不紊道:“公司,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是谢氏这么大的公司。”
“我们不可能等很久,必须有领导人才不会一团乱麻,不如定个期限,四十八小时内如果梅晴没回来,直接视作弃权。”
卫家终于有一个带脑子的了。
不好对付,竟然给他们加了个时间限制。
但是今非昔比,除了拖延时间想办法,没别的办法。
最后他们同意了。
散会后,谢溪云和谢盏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技术寻找梅晴,但号码一个个送过来,却不是空号,就是“你找错人了”。
谢盏从公司外面的店里买了两份馄饨,拎着进入谢溪云的办公室,父子之间没有一句话,气氛冷得冻人。
他直觉自己父亲的状态不太好。
也对,毕竟发生这么大变故,谁心情能好。
“爸。”
谢盏唤他一声,“在想什么?”
还在无意识摩挲戒指的谢溪云猛地回神,摇了摇头“在想,你母亲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原来他还在想那封她瞒了好几年的协议书。
“1988年……”
谢溪云示意谢盏坐下,自从卫松晚走后,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好几年没同桌吃过饭了。
这一刻温馨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和最后一根火柴的温暖。
“你还没听过我和你妈以前的事吧,”谢溪云想起她,眼里的笑意就止不住,“我一直以为我俩是私奔的。”
谢盏也十分配合他,默默地听着。
“我和她是老乡,她们卫家家大业大。不像我,我家就我和你奶俩人,牵挂小,我就跑出大山,看过那个时代的嘉海市。”
谢溪云缓缓说着,瞳孔里似乎已经映出了另一个身影:“我回去的时候,就和她说,嘉海市好,自由,想干嘛干嘛。可惜啊,她家里人不让她走,就想让她干农活。”
“然后我就说,那我带你走,我们私奔吧。”老谢总脸上竟然泛起了绯红,“那时候,她正好十八岁,我们都是对情爱懵懂的年纪,学个洋词就乱用。”
“但你猜怎么着,”老谢总把目光放回谢盏身上,“本来我暗恋她,觉得她没这个意思,结果她同意了。”
谢盏第一次听父母往事,闻言也笑起来:“暗恋成真,而且没有错过很多年。爸,你和我妈真的很幸福。”
“哈哈,”老谢总笑笑,“你小子可别学我当情种,特别痛苦,你都猜不到她走的那天我有多痛苦。”
痛苦到往后的十二年光阴里,恨谢盏恨到两人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一句话戳了谢盏心窝子。
有多痛苦。
他当然知道啊。
他根本不敢想。
“我们约好了逃走的日子,她也及时赴约了,我骑着自行车驮她驮了三天三夜,终于翻越大山,来到了嘉海。”
“只不过,我们私奔的那天正好是她签完协议的第二天。”
谢溪云脸上的笑转为苦涩:“而她和我说的是,她瞒住了家里成功逃掉。但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她根本逃不出来,她只是抵押了自己的余生,作自由一刻的筹码。”
原来……是这样吗。
汤面逐渐下沉。最后语毕,也见了底。
“光说我了,”谢溪云一拍脑门,“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今天话格外多,谢盏毕竟也是他和卫松晚的儿子,当年的事故只能说造化弄人,因为自己的心理障碍,谢盏没少吃无辜的冷落,可能有些歉意吧。
“有啊,而且随你了。”
谢盏一摊手,“头铁暗恋。”
谢父一听自己儿子这重大八卦,眼睛都直了:“怎么认识的?喜欢了多久?在一起了没?她叫什么名字?”
面对三连问,谢盏只含糊里一句:“十二年吧。其他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带他回家。”
“好啊,好啊……”
谢溪云叹了口气,“等尘埃落定,见见儿媳。”
谢盏强扯出一个笑。
尘埃落定,怎么尘埃落定。
这封协议书如此突然地杀出来,找不到梅晴,谢家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自己失去一切,盛满还会和自己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吗?
他……可是个小财迷啊。
*
暖阳在午后也跟着摇椅上的人一起慵懒,躺着的女人面庞有些苍老,很难想象她仅仅四十出头。
她缓缓摇动木扇子,有了些许困倦后,将扇面覆在脸上,打算沉沉睡去。
白色蝴蝶落在花园栅栏上的那一刻,不远处传来青年的声音。
盛满站在栅栏外的石子路上:
“……梅姨。”
“我是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