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垂下眼皮盖住黯淡。每个人只有一个一生,可是奶奶,我不是人了,也做不回人了。在您眼里,十年后的复生之我比怪物更怪异。
沈别山服从自然审判,尊重生死轮回。无论暮做好做坏,都不该以现在的姿态存在于废土。
废土不该有一个影响力巨大的复活者,暮应该是一个婴孩以纯净新人身份和废土交流,做权势割礼。
从前小孙子多怪在沈别山心里都不是怪,如今成了真怪。她一手养大,无法袖手旁观。
对暮而言,沈别山是李暮里的奶奶,暮不接受老太太的安排。这手牌他要是接了就是众矢之的,是破坏废土平衡局面的关键变量。连同李暮里的身份都脱不干净。
暮和沈别山的默契还在,正因为知道彼此的想法,所以背道而驰。
赌徒看清了所有牌,没意思,不赌了。这手牌他不要,不上桌,也不作陪。拓荒顾问是暮做的好身份,不和从前牵扯,没道理搅自己的局。
暮关掉全息屏,双手撑到脑后看天花板,轻咬下唇。一只手滑到心口,秀窄修长的指节微屈,瘦玉般匀称的薄掌贴在干燥的衣物上,净白皮肤下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稳健的心跳在掌心传递,心思百转千回。
“在想什么?”
林秋深悄无声息地进来,闯进暮的视野,沉稳的声音听得暮掌下的心脏猛颤了一下。从暮的角度能看到林秋深的下巴,薄唇,挺高的鼻骨,仰视的角度看林秋深的眼睛会觉得凶。
林秋深看向暮放在心口的手。天亮起来了,他们的身影在窗后裹上柔和的轮廓光,暮抬手伸向他,林秋深握住手学着暮将粗长的手指撑进指缝。
暮忍俊不禁,林秋深总是偷偷记得。暮将手抽走,“不是这个意思,”又把手递给他。
“嗯?”
林秋深抓住那只不满足的手,暮灵活地抽走只让他碰到指尖:“不对。”林秋深只好如他意,弯腰把脸贴过去,拿着他的手让柔软的触感抚遍下颌。
“咪咪~”暮满意地捏林秋深的脸颊。
林秋深脸臭臭的,但也是软软的,“这里是医院。”
“还有半小时才打卡,”暮是卡点选手,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不着急。
刚要敲门的执行者愣在原地,在林秋深转身之前飞速贴墙躲起来——002?咪咪?
咪咪!!!
002怎么能是咪咪?咪咪怎么能是002?
林秋深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陆续有医生进来,经过时打招呼。
“小暮爷,昨天又起夜了?”同期规培生白闽看见林秋深眼中狐疑。每次在医院办公室看见林秋深,准是半夜三更送人,一留留到早晨。两人如胶似漆,到打卡的点才分开。
“又起了,哈~~,”暮揉着眼睛打哈欠,催林秋深走吧,执行者看见他做了半天心理准备还没进来,“打卡~交班~”
两人走廊里分开,执行者看见两人分开才靠近暮,白闽等林秋深走后跑出办公室,等暮打卡之后一起早查房。
橡子灰的长中分刘海跑得有些乱,圆圆的绿眼睛是福家族人的特征。白闽羡慕暮永远蓬松的浅金色长发和干净的白大褂,努力靠齐。一个月后剪掉了长发,规培颠三倒四的生活养不起,长中分是长发控白闽最后的倔强。
暮和白闽一起查房开医嘱,一圈走下来两人跑去自动售卖机灌甜水。
“好累~”暮拽着白闽从人堆里跑出来。白闽瞪着圆绿眼睛呼哧带喘,灌了几口暮递过来的电解质水:“太夸张了,每天都像在历劫!好在你不用拉勾子,扶镜子,干杂活了。小暮爷,你之前在哪上学,怎么学那么快?”
暮回想了一下——“好累~用命上的补习班,不推荐。”
战场下来,见血习以为常,换药急救乱七八糟的救命技能都记得牢,手法直接没讲究;
手术经验丰富,因为在第二站副本里剖了几百个娃娃;
之前那副病躯让他对病房里的各种仪器如数家珍、蹭王源阔的课补习,学的都是特区整理好的浅显易懂的“人话”;
后来分离、解构、编辑身体,对人体了解到每一个神经,还有李时珍一对一辅导。
次次时时跟命紧绑,不够快救不下人,做不完事,承担不起后果。
白闽以为他是夸张说法,羡慕不减:“补习班效果真好,你就差一张证了!”白闽感叹完想起来科室里之前流传暮不打算当临床医生的说法,“小暮爷以后的方向是药学吗?”
“以后的方向是当小店老板和大米虫,”暮一派认真地拧眉头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