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然十八岁生日这天,母亲破天荒地丢给她两千块钱,语气尽显不耐烦:“拿去,省着点用,听到没有。”
她不想让女儿在端午节这天出门鬼混,在她眼里,女儿交的尽是些狐朋狗友,深究其因,是不想给她多花钱,不想她再次夜不归宿。
江礼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低头讪讪地接过钱,“知道了妈,我出去了。”
在玄关处换好鞋,江礼然出了家门。
门刚一关上,屋子里猛然传出母亲震耳欲聋的叮嘱:“别全花了!早点回来,你听到了吗!”
“好好好。”江礼然无奈地大声应和,顶着烈日往前走,心里不由委屈——母亲就连生日这天也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日光照得人眩晕,路过的风甚至都是热的,往昔的美好不停地在脑袋里转。
父母在婚时,每一次生日都像一场盛大的颁奖仪式,以美味的餐点、精致的礼物盒、游乐园的门票等为奖赏,庆祝她们诞下的宝贝成长的仕途。
那时是彼此相爱的一家三口,舔犊情深,鱼水之爱。
每当父亲演出完下台,总会跟母亲在后台腻歪,有时会偷偷订一束玫瑰,附上一张卡片,写满热恋情侣之间才会说的情话,让工作人员悄悄放到母亲身后……
江礼然偷食着过期的幸福,坐上了出租车。
车窗外树叶郁郁葱葱,团团簇簇都是健康的颜色,唯独心中咀嚼着的幸福感有毒。
过期的东西,能指望它带来营养吗?
如果未曾品尝过一丝一毫,恐怕不会被毒素侵染,那吞噬着心脏的戒断反应便不会袭来。
……算了,今天生日,开心点,不要总是去想那些回不去的曾经。
L大附近的商场门口,裴元序跟林序秋正商量着今天的行程,而江礼然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连其余两人问她计划她也不回应。
林序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咋啦?没睡好?”
江礼然这才回神,懵懵地看向两人:“嗯?怎么了?”
林序秋撇撇嘴:“应该是我们问你怎么了才是,跟你说话怎么不理。”
“没事,刚刚在发呆。”江礼然淡淡道。
裴元序察觉她情绪不是很高涨,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我们先去抓娃娃。”
“好。”江礼然微微皱眉,脸上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紧接着又放下蹙着的眉头。
“今天江大小姐买单!我们快走。”林序秋立马挽住裴元序的胳膊,拽着她往前跑。
裴元序赶忙往后伸出空着的手,牵住江礼然,朝电玩城的方向走去。
江礼然见两人元气满满的模样,原本沉闷的心情瞬间被一股清新的气流打破,脚步都变得轻盈。
一走进电玩城喧闹的大厅,三人便迫不及待地兑换了一盒沉甸甸的游戏币。
临门一列列的娃娃机早已等候多时,五彩斑斓的炫光在机器里的玩偶上摇,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礼然与裴元序站在推车旁,讨论着要不要拿,一转头,林序秋已然像个盗币大盗般抓起一把游戏币,倏地跑开。
见她在娃娃机之间到处乱窜,两人默默转头,相视一笑,推着车并排在林序秋后面逛着。
貌似……这种“一家三口”也不是不行。
江礼然暗想,憋着即将喷发的笑意,目光在林序秋身上一去不复返。
突然间林序秋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过来,江礼然一怔,转眼看她拉走了裴元序。
“圆圆,那边有库洛米,我们去抓那个!”林序秋指着不远处的娃娃机,不等裴元序回答,就拽着她飞快地走去。
江礼然瞧瞧两人的背影,又瞧瞧手里的推车,无奈地叹气,随即紧紧跟上两人的步伐。
专放着库洛米玩偶的娃娃机前,三人齐聚,裴元序端着游戏币站在中间,眼神巡视着机器里的库洛米。
虽说这些家伙都跟家里的那堆库洛米大差不大,但战利品跟交易物,始终有着身份上的天壤之别。
锁定好目标后,裴元序立马投上两个币,上战场似的敛息聚神,死死握住摇杆。
手轻轻一推,机器的爪子开始行动,三人都专注地盯着它的行径。
爪子在空中摇晃,渐渐停下摆动,恰好悬在目标的上方。
“好,就这里!你快放爪子!”林序秋不由激动起来。
“啪!”重重拍下按钮,爪子径直下降,扼住目标软绵绵的身体,掐紧,接着缓缓上升,开始移步至洞口。
三人紧盯着爪子,呼吸竟浅显了。
爪子不急不忙地移动,接近洞口时,它忽地泄了气,毫不留情地将目标放生。
“啊……”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出遗憾的声音。
裴元序气不过,掷下两个币,“再来!”
这次她一定要把这只库洛米收入囊中,死磕到底!
天不如愿,这台机器的爪子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掏钱,颤颤巍巍,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松开,裴元序连连尝试好几次,还是没能驯服它。
她只好一掷千金,一边守在娃娃机前不断操作着,一边生着闷气。
江礼然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想上前帮忙,却被林序秋一把扯住衣袖往边上带。
林序秋缩着脖子,低声警告:“你小心点,要抓不上来你死定了。”
江礼然头一歪:“为什么?”
林序秋没回答,只摇摇头,瞥向身后的裴元序,眼神暗示江礼然。
江礼然没能理解,打算不搭理她这没头没尾的话,继而走到娃娃机前,倾身问裴元序:“要不我来?”
裴元序刚空了一次爪子,一听这话,立即收起烦躁的神情,向江礼然摆出一副可怜虫的模样:“嗯……”随后让开了身。
被晾在一边的林序秋:?
机器再度吞下两个游戏币,那只库洛米被玻璃隔离在内,江礼然看着它,不自觉捏了捏拳头,心口紧绷。
而后她握住了摇杆,熟练地操纵着。
爪子依旧松松垮垮,众人目光睽睽地盯着它,那眼神像是要把它刺穿,隔着玻璃拧紧它的螺丝,想要它听话。
眼见情况不如意,江礼然心都悬了起来,深呼吸着。
已经有一整年没玩过娃娃机,手感并不强,她只能一次次推动着摇杆,调整位置。
手指摁下按钮,一发入魂,如愿以偿地,爪子终于把那只库洛米扔进了洞口。
霎时间裴元序喜上眉梢,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拍手欢呼。
江礼然也笑了,弯下腰去拿洞口里的库洛米,没成想林序秋先她一步,不知什么时候蹲下的。
“圆圆,你的。”林序秋掏出库洛米,高举着交到裴元序手中,随后把手朝江礼然面前一伸:“我也要!给本小姐抓一个。”
江礼然垂眼看着林序秋,歪头调侃:“你不自己抓是因为菜吗?”
林序秋收回手,悠悠地起身,低着头拍拍衣服下摆:“让你帮我抓是看得起你。”她抬眸,戏谑地一笑,“这是我赐予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抓。”江礼然摇头晃脑地笑。
林序秋忽地去抱裴元序的手臂,头靠在她肩,不停晃动着那只手:“圆圆,你看她!她又欺负我。”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撒娇。
裴元序被她拽得身子都在晃,浅笑着看江礼然:“礼然给你秋秋抓一个吧。”
。。。。。。
“元序你又偏袒她。”江礼然小声嘟嚷,转身走向另一台娃娃机。
见状林序秋满意了,对着裴元序一阵飞吻,裴元序习都习惯了,自豪地连连点头,仿佛被冠予了某种金光璀璨的皇冠,披上了红袍。
“抓这台,刚刚那台才抓上来过,不好抓了。”江礼然指了指身前的娃娃机,对前来的两人说着,又问林序秋:“你要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