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叫嚷声并没有因此停歇。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几句,辨认出了两者是谁。
嗓门很大的是严爵,压低分贝的是肖宇航。
很快他就听明白了,两人正在因为自己的事撕破脸皮。
“姓肖的!你tm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你冷静点,他还在休息……别把人吵醒了。”
严爵冷笑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种话不觉得违心吗?”
见对方不答,他气势汹汹地表示:“你滚吧!小濯不想看到你……以后别来了。”
“不可能。”肖宇航否决道:“我和他的事情还没解决,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做决定。”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严爵暴怒地拎起他的衣领,把人抵在门板上。
“我让你滚!”他从齿缝里发出低斥:“这里不欢迎你!”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谁也不打算退让。
直到——
“爵哥。”病房里程濯开口制止。
他的说话声还带着轻微的沙哑:“爵哥,你让他进来吧。”
严爵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推门走进病房时还在说:“小濯,你不用觉得为难,我这就把他轰出去!”
严爵这话不是逞一时口快。
刚才在走廊里,他已经“替”程濯教训过他了
肖宇航右侧的颧骨挨了一拳,额角磕在门扳上,豁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他一直隐忍着没还手,若不是严爵欺人太甚,也不至于搅了程濯的好梦。
“爵哥,今天谢谢你。”程濯有气无力地叫住他,“你先回去吧。”
严爵一时语塞,挠着后脑勺尴尬不已:“小濯啊,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程濯只能竭力维持住笑意,“放心吧,不会的。”
严爵左看看右看看,这俩人明显是还没把话说开,万一误会解除小濯又心软了……
他有些不放心地说,“我去门口守着,有什么事你喊我。”
说完话,又恶狠狠地瞪了眼肖宇航,把门关得震天响。
病房里静了下来。
肖宇航走到窗前把帘子拉上,而后又搬来座椅,端坐在程濯的床前。
“感觉好点了吗?”他指了指吊在头顶的点滴,说:“抱歉,还是把你吵醒了。”
程濯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瓮声瓮气地:“我让爵哥走,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
肖宇航俯身向前,从背后轻轻地把人环抱在怀里。
程濯闻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鼻子塞得难受。
静了一会儿,肖宇航闷声答:“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程濯忽然变得不讲理,挣扎着说:“你就是个混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肖宇航耐心地做出聆听状。
他的下巴紧紧地抵住程濯的颈窝,感受着程濯的愤怒和委屈。
果不其然,话还没讲完,程濯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肖宇航伸手替他拂去脸颊上的泪,“我知道你还没原谅我,但至少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
程濯慢慢垂下了眼皮,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肖宇航见乘胜追击,把人抱得更紧了。
他说——
“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我就回来了,你知道当时我在哪儿吗?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
“跑出来的时候很多人拦住了我,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那个时候,想见你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从海城转车到云城,大半夜根本没人愿意接单,我只能一个人熬夜把车回来。后来我想起来,有一次你也是这样,为了来海城接机,接连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来见我。”
“途中有两次打盹险些撞车,我就想你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会做不到呢?小濯……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当时你到底是怎么撑下去的。”
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了。
肖宇航不确定他的无动于衷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他紧紧握了握程濯的手腕,温热的指腹摩挲着那一块冰凉的皮肤。
犹犹豫豫间,再次开口——
“我跟江泊舟……要说当年什么也没有,那是骗你的话,我不想再骗你了。”
程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他:“你别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肖宇航答:“当初他拿了我父亲的钱,举家搬到国外……别人都以为我被抛弃了,觉得我心里放不下他……”
“别说了行吗?”程濯的眼泪又流出来。
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我、我不想听了。”
“我没有放不下他,说起来他也是可怜人,被我父亲拿捏,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选择。”肖宇航低着头,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程濯的耳后,“我这人从小就倔,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好……亲情观淡薄,感情方面冷漠又迟钝,从来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我一直在逃避,不敢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句话他想了很久,一直想当面跟程濯说,现在他终于可以一字一句地告诉程濯:“对不起。”
这一次,程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烧糊涂了,耳朵都开始出问题了,怔愣了半天,舌头也打结了:“你、你说什么?”
这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让肖宇航有些想笑,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说:“以后你不用再对我好了……”
顿了顿,强调重点:“只要我对你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