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打了个盹,似乎听到山上有响声,没多久他们便骑着马走了。”
谢晴岚猛地打了个冷颤,身子趔趄退了两步。
韩珏扶住她,安慰道:“兴许他们只是没回客栈,你不要着急。”
“他们之中有个女子的包袱可还在?里面只是些信件与衣物。”
“姑娘你这说笑了,谁走不带包袱?反正在客房我是没见着落下了什么东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奇怪,那日并未见女子,后来也没见着,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你就是那位姑娘?我听你这声音怪熟悉的。”
“不。”谢晴岚仓促否认,她不可再连累韩珏了。
“那你可听说凌霄宫杀了三个人?”
“嗐,凌霄宫杀人有啥稀奇的,哦,对了,就你说的第二天,崖下便扔下了好几具尸体。有柴夫从那里经过,吓得柴担子都扔了,回来还大病了一场。听说那些人被狼啃得面目全非,就剩下几具骨头架。还有人似乎一大早便被烧了,一股子皮肉焦糊味,熏得整个云城都是。”
伙计正说得绘声绘色,忽地一声风过,吹得门扇“吱呀”一响,吓得他一激灵,连忙道:“哎哟,这大晚上还是不要说这些晦气的事,免得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风影……风影……”谢晴岚转身便奔了出去,她无力的手颤抖着捂在胸前,迎着风泪流满面。
“阿岚……”韩珏不敢直呼其名,到了此处便入了狼窝,若不谨慎露出马脚只怕有性命危险。他疾步追了出去,见凌霄宫的人拦住了她一阵心惊。
那人不怀好意地望着她,言语轻浮,“夜里戴个幂篱做什么?取下来让爷瞧瞧。”
正在谢晴岚惊慌后退,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前挡来一人,“两位壮士,她是我内人,方才吵了架这才赌气跑出来,戴上幂篱是因为……她患了肺症。”
“肺症?”凌霄宫弟子狐疑地以剑柄挑开了一角。
“咳咳——咳咳咳——”幂篱中传出一连串的咳嗽。
那人摆了摆手,急忙掩着口鼻放下了纱帷,“还不快走,晦气!”
“是……是……”韩珏赔笑,牵起谢晴岚的衣袖便回了客栈。
谢晴岚垂眸,有些愧疚,“对不起,险些连累了你。”
韩珏的声音依旧温润,“我们之间不说这些,只是在这虎狼之地,还是要当心些,以后我便唤你阿岚了,可好?”
“嗯。”
夜里谢晴岚躺在客栈床上辗转难眠,她还住的此前那间,就如回到了六天前一般,若那一日她没去该多好,她的江风影必定还活着。她一面恨着自己,一面回忆着与江风影的往昔,泪水流了又流,湿了枕衾。脖子上的鲤鱼吊坠还在,这似乎是他留下的唯一物件,忽地泣不成声地大哭起来,仍存有一丝希望暗自祈祷,“风影,你一定要平安,晴岚没死……也不许你死……”
次日是个阴日,两人装作香客去了寺里,谢晴岚焦急地逢人便问这几日可死了三人。寺里人靠着自己种地过活,外面匪贼又多,大多不出门,因此得到的消息甚少。
佛堂内刚做完早课,明了出来见到韩珏,欢喜又激动地扑了过来,“明真哥哥。”忽地瘪嘴哭了起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把我扔了……”
“明了……”韩珏刚欲说出的话,犹豫中又咽了回去。
明了仰起头,瞅了瞅他问,“你怎么这幅打扮?”
“哥哥要出去一趟,需要很久,明了乖乖在寺里,哥哥会回来看你的。”
“你要去干嘛?”明了皱着眉头,疑惑地望着他。
韩珏言辞闪烁,却不得不编个慌骗他,“哥哥……哥哥要带姐姐去医病,你乖乖在寺里,等姐姐的病好了哥哥就来接你好不好?”
“姐姐?”明了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戴着幂篱的女子,他欣喜道:“是晴岚姐姐吗?”说着撩起幂篱纱帷,见她满脸的伤疤顿时吓了一跳,“啊——”
谢晴岚惊慌地捂住自己的脸,她本就怕明了见到,连声都不敢吭,此刻心头一酸,不由地又落下泪来。
“她不是晴岚姐姐,晴岚姐姐才不长这样呢。” 明了噘着嘴,回头瞅了一眼韩珏,似乎想从他那里求证。
韩珏怕童言无忌会给她带来危险,忙说道:“对,她不是晴岚姐姐,她是阿岚。你瞧她病得很重,不可耽搁,明了乖乖呆在寺里好吗?”
明了似乎有些不乐意,拉着他的衣袖摇摇摆摆。
此时道清禅师走来,手中念珠,叹了口气,“明真,你果然还是断不了红尘。”
“师傅。”
“也罢,早些看清自己也是好的,你放心去吧,明了交给我了。”清禅说着拉住明了的胳膊,转身便向斋室走去。
“谢师傅成全。”韩珏拱手一拜。
“明真哥哥……”明了瘪着嘴回望韩珏,泪光闪闪地随着禅师渐行渐远。
韩珏欲与清尘告别,却不想清尘并不在洞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晴岚想去崖下看看,两人便从后山的山野小道下到了崖底。
这崖下草深林疏,枯黄一片,烧黑的那一片尤其显眼,想着昨日伙计的话便去那里瞧了瞧。只见一处土丘似乎被什么东西刨过,土壤凌乱堆在一旁,焦土中零星几片黄色,似是未燃尽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