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沈程泠在外观看,也知这不是劫难已过的象征,反而天上越积越紫的劫雷只是在告诉底下的人们,它要开始憋大了。
画面红衣男子显然也知道,于是捂着胸口,忽然偏头,向后看了一眼。
在沈程泠的视角中瞧见一个看似眼熟的侧影,而那男子的语气也总算得上温和:“今日化形,若我扛不过这数道雷劫,来日,你莫来寻我。”
他这句话就是对他伙伴的诀别,魂石之上还未化形的白花闻言,整个花身都开始,疯狂扭动,像要自断。
分明没有五官,生根的植被却也硬是让回忆外的沈程泠瞧出几分这花脸上的悲凄,“不要!”
但他的这个不要在红衣男子眼前的那道雷霆之下又是显得那样单薄,“相伴而生,遥遥数千载,命该如此,你要忘却……”
白花道:“可这是你我共有的劫,你一人承担,可又何曾问过我啊?我不当那劳什子的气运之子了,停手啊!我拜托你停手……”
话到最后隐隐带上哭腔,可是再多的言语也是没用,沈程泠只瞧眼前的画面一闪,应当是天上那道雷霆降下。”
但最后,画面中却还有一人高声:“天道在上!今日双花灵散,这世间便再无两生花灵。”
“小幺,如若有幸,残魂再遇,你要记得,你我之缘,断在今生。”
不会再有来世了。
花灵诞生出的七魂在那数道雷劫之下早被劈的七零八落,即便最后留了一分,不知飘往何处,可数年之后,诞生的那个新个体也不是当初的那个。
沈程泠原本以为那个画面应该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可随之在那之后,只余一只白花的天山又恢复了画面。
与此同时的廊下,许星河正问:“那一花灵散,你说的第二朵呢?它不是已经熬过了劫雷?”
可华庭兰先前说的是双花灵散。
华庭兰低头品茶,表示自己并没有说错,“是双花灵散,因为,那留下的花灵也傻。”
许星河道:“怎么说?”
华庭兰回:“它自动散灵了。”
许星河怔住,显然又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洛初,于是也低下头,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怎么都是这般的痴儿?
但下一刻,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华庭兰将话语一绕,居然就那样将事情的前后因果弄到他身上,“说来许公子不该谢谢令尊的痴傻?”
“噗——”
许星河的一口茶就直接喷出。
好在华庭兰早有准备,不知从哪掏出一面折扇,正正对住了他的水雾,于是彼此双方没有太狼狈。
但许星河还是直接起身,“令尊?”
这下他也不知道是该先与华庭兰道歉还是先令说些什么了。
倒是华庭兰,默默放下折扇,如今还能淡然,真不愧是被清旖啃了两个多月头发,最终也只是让草精睡在茶桌旁当茶宠的水豚性子。
他抬眼看向许星河说道:“可不就是令尊吗?”
“想那白花自知等不到同伴,于是散灵重聚,然而花灵重聚之后却是先前白花的大半花灵中又夹杂裹挟了少许红花未散的花灵。”
以致最后,时隔两个时空的阴错阳差,那时就连天道都算不准的缘分,便真对上了土灵当初说过,那句未能及时导出的箴言。
“天山路,断神魂,何相伴?是路人,劫缘何起坏此生。”
或许秘境共有三句的箴言许星河二人自八年前起便没有看懂。
两生花,半劫缘,说的从来都是许星河和沈程泠二人,而并非洛颜洛初两兄弟。
只是这世上之事,多有相似,才导致他们错认箴言。
前生缘起非你我,今生相遇惹祸端,两生花的花灵本来就不是他们,但偏偏命运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那些因果不止于此,才导致许许多多的悲剧发生。
而他们不是后人,无法从未来预见过去,于是乎,命运的齿轮对于谁来说都是一样,无可规避,无法转移。
“所以。”许星河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是我爹娘?”
重聚的花灵相聚到新生的个体之中。
而五灵之中,原本选择红花的火灵将一半的力量注入这个新的个体。
于是五灵之中火灵失去了产生灵相的能力,而水灵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半注入了那个注定没有灵魂的躯壳之中。
天道晚归,终于只剩一个独苗苗,物竞天择,于是他收了灵体,或许这就是上天之道吧。
世界需要一个代表,那个代表叫主角,主角需要一个师父,引领他前行,代替他试错,那么……那步已经废掉的棋无疑就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棋不能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的躯壳摆在那,就算天道看了也皱眉。
就在这时,许星河不再提问,因为前方,雪域破了。
沈程泠拿到了魂石之上那株两生花,但他有些恍惚,他瞧见了就在天道四处寻找倒霉鬼的时候,白琦为复活墨笙偷上天山。
她偷走了双生花的花苞,并将它一口吞下。
那么之后的事,沈程泠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他从雪域出来就是一脸菜色,许星河见状靠近,沈程泠抬眼匆匆一瞥,也就是这一瞥,却是叫他终于忍不住撑着魂石,猛然转身,吐了出来。
两生花,花成灵,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又何况如果他现在的这副躯体曾经和主角长在一根藤上。
巨大的背德感几乎将沈程泠淹没,双花的故事,他成了垫脚石?为了别人的爱情,他沈程泠应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难道还要笑着说一句再续前缘吗?
那他是什么?揉杂着别人灵魂转世的怪物,还是他沈程泠自己?
许星河慌了,正叫着沈程泠的名字发问:“你怎么了!”
可谁知几乎同时,沈程泠突然伸手推拒,“站着,你不要靠近。”
沈程泠抬眼,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但是看向许星河的时候,眼里的一些东西又莫名转换成了祈求与哀凄:“许星河,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