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郎君,如夫人睡着了。”
“嗯。”
谢无陵也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洛九娘的前额,灼热的温度令他皱起了眉。
“明日去请个大夫。”
阿月:“是。”
谢无陵收回手,正欲离开时,余光又瞥到了枕头的竹简。他拿起竹简,看到了开头的三个字——
赠谢郎。
谢无陵心脏登时重重一跳。
阿月小声道:“郎君,这本佛经是如夫人给您抄写的,自从您那日提过后,如夫人便记下了。她手不方便,每每写完,伤口都会溢出血来,以至于现在都还未好全。”
她家夫人真是太可怜了,先是被疯阿婆所伤,紧接着又被郎君丢在山上,感染风寒。
“我何日提过?”
“如夫人被红姨簪子所伤的那日。”
阿月这么一提醒,谢无陵便想起来了。
抄书这件事,他自己都忘了。
谢无陵重新将竹简重新放了回去,却在这时被洛九娘抓住了衣袖。她似乎被梦魇着了,眉头皱得紧巴巴的,声音也细细碎碎,听不真切。
“阿娘,别走。”
“阿娘,别离开阿竹。”
“……”
谢无陵从她手里抽走了袖子,站起身来,声音沉了些,“去多拿一床被子来。”
阿月:“是。”
-
翌日。
洛九娘醒来时,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她发现手边的竹简动了位置。
作为一名从青影阁出来的细作,一点点细微的差别她都能察觉出来。
洛九娘询问了阿月,“昨夜、院中有人来过?”
阿月点点头:“是郎君来过了。”
洛九娘:“那他可有说什么?”
阿月:“只说了给您加一床被子。”
闻言,洛九娘这才发现,身上盖得被子比往日厚重了许多。
洛九娘起床,喝了阿月熬的药,转身又去了别院的厨房。
谢无陵的狗还在那处待着,不过它好像习惯了洛九娘的味道,见到她也不叫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舍得给她。
洛九娘唇角掀了下。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洛九娘把食盒里剩余的重阳糕都分给了风霆。
风霆倒是给面子许多,嗅到味道,就起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洛九娘‘讨好’风霆完毕,又做了点荷花酥,装盘后,带着阿月往谢无陵的书房走去。
阿月不解:“如夫人,这次郎君还会收下糕点吗?”
洛九娘如实道:“不会。”
阿月:“那为何还要送?”
洛九娘:“郎君收不收是他的事,我送不送也是我的事。”
阿月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洛九娘到书房时,谢无陵刚忙完,见她过来,也只是淡淡地问一句。
“风寒好了?”
洛九娘眉眼弯弯,声音听着倒是清亮了些,“多谢郎君关心,已经好多了。”
谢无陵没接这话。
洛九娘将食盒放下,“郎君,妾身做了些荷花酥。”
谢无陵头也没抬,声音淡淡:“不必送来。”
洛九娘猜到他会这么说,也不恼。她拿着佛经上前,“郎君,这是妾身誊抄的佛经,本来该昨日给您的。”
她走上前时,瞧见了谢无陵桌上放置的图册——
那是后山的地图。
她装作没看见,也没让谢无陵察觉出异常来,温温柔柔道:“昨日是重阳佳节,理应驱除邪祟,祈求平安。可惜昨日妾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没来得及送过来。”
谢无陵合上地图,视线落到了洛九娘身上,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今日气温骤降,她穿了件月牙白长裙,外面披了件雪色大氅,人倒是松快了不少,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比往日也多了几分病弱气。
谢无陵想到昨晚见她躺在床上的憔悴模样,并未拒绝她递过来的竹简。
他打开竹简,又看到了上面的‘赠谢郎’三字。
“妾身字丑,郎君勿要嫌弃。”
谢无陵是见过洛九娘的字的——
她的字清秀有余,却缺乏力道。
谢无陵随意往后面翻了翻。
这上面的佛经,字迹漂亮,张弛有度,看得出来一字一句都写得极为认真。
谢无陵一目十行,草草看完,“既然受了风寒,就早些回去休息。”
洛九娘听他这意思,便明白——这卷佛经他收下了。
洛九娘面露欣喜,眉眼间的笑意将病态都去驱散了几分。
“是,那妾身告退。”
她福了福身,带着阿月离开了书房。
洛九娘走后,谢无陵才发现那盒糕点她并未带走。
谢吏是个有眼力劲的,察觉到谢无陵的视线后,忙道:“刺史,属下就把糕点还回去。”
谢无陵收回目光,声线平平,毫无起伏。
“放着吧。”